遼南屯田所如今的漢人,大部分都不是本鄉本土的遼民,當年的遼民大半逃走了,沒法,老奴厮殺成性,最後到了家中沒有五鬥米就要斬殺的地步。
所以很多貧困的遼民隻有逃走才是活下去。
現在的這些漢民很多都是黃太吉登基後,用田畝和較低的佃租爲誘餌,從登萊等處吸引來的漢民。
雖然這些田畝不是分給漢民的,但是隻要你來,就能有田畝耕種,地租隻有四成。
而在登萊,往往佃租達到了五到六成,相差很多。
很多流離失所的流民就連佃田都沒有,隻能各處流浪,聽聞這裏有田畝,他們冒死出海抵達遼南,終于可以耕作土地,稍有積蓄後将家小接來,或是在當地成家,繁衍開來。
所以這些漢民很是看顧自己佃田,最起碼餓不死。
而明軍到來,可能田畝的主人就要改變,他們可能失去租種的土地,因此他們看向明軍的眼神十分提防,如同看待敵人。
此番征戰前,贊畫司專門召集遠征遼南的軍将說明了遼南的現狀。
因此對于漢民可能的敵對,佟瀚邦一點都不意外。
“定方,讓人将安民告示貼出來,”
佟瀚邦立即下令道。
幾個騎卒立即開始在鎮内張貼告示。
這是贊畫司用白話寫出的告示,基本意思就是明軍和建奴将會在遼南征戰不休,目的就是爲了收複故土,解救失陷在遼南的漢民。
但是因爲征戰不斷,可能造成田畝荒蕪,因此,大明号召漢民随明軍趕往複州、旅順等地,乘船趕往廣鹿島、皇城島等地。
那裏有大片田畝可供給他們,而且不是佃戶,而是分配給他們。
每戶一男丁分配二十畝田畝,随海船出海抵達後登記在冊立即分配。
同時,墾荒的農具、耕牛等由明軍給予。
說白了就是跟着明軍入海登島,就是自耕農,而不是佃戶了。
贊畫司之所以能這麽做,那是因爲随着東江鎮的陷落,沿海諸島上人員基本逃離。
原有耕作的一些田畝全部荒蕪。
而這些田畝安置十幾萬二十萬人不成問題。
要知道最多時候東江鎮留下了幾十萬逃歸的遼民,當然田畝不夠,硬是在朝鮮鐵山左近霸占了一些田畝安置遼民屯田。
所以沿海諸島安置十幾萬漢民還是不成問題的。
雖然海島土地較爲貧瘠,但是,現在朱慈烺手裏也有了番薯這個殺器,假以時日這些島上的漢民吃飽飯不是個事兒。
而抽走漢民是動搖建奴遼南糧倉的關鍵。
沒有了人,屯田爲大軍供應糧秣根本無從談起。
所以贊畫司的籌劃就是威脅利誘一起施用,無論如何要毀了遼南這塊糧倉。
而佟瀚邦也清楚他的任務十分緊要,幹系此番遠征的成敗。
沒錯,占據一兩個城池更多是象征性的意義,而摧毀屯田所則是戰略性的目标。
這是太子親自交待的。
佟瀚邦不是太清楚什麽是戰略性的目标,但是他很明白摧毀糧倉的後果。
因此,佟瀚邦下定決心無論用什麽手段都要達到目的。
看到了張貼的告示,很多百姓都聚攏過去,由會識字的百姓讀了出來。
登時,很多百姓開始議論紛紛。
佟瀚邦沒有讓人管這些,他還有大事要辦呢。
“爹,這就是管理這個田莊的漢人主薄唐彧,”
佟定方帶着一些軍卒押解着十來個漢人來到了近前。
當先一個微胖的漢人臉上僵硬的笑着拱手,
“小的唐彧,拜見将軍,”
“唐彧,你這裏管理的很好啊,到處是一望無際的良田,某記得昔日老奴在時,這裏已經開始棄荒了,”
佟瀚邦笑道。
“将軍有所不知啊,十餘年前,某來這裏墾荒,那時候到處是荒草,地荒了幾年,荒草瘋漲,唉,小的領人千辛萬苦廢了五年的時間,才讓這裏變爲良田,如今此處不但可以耕作春麥,黍米,也可以種植水稻啊,而且味道極佳,”
唐彧不知道佟瀚邦的意思,不過他很是知道爲自己臉上貼金,說明自己是個有用的人才,不能随意砍殺哦。
“嗯,不錯,唐彧,你是個人才,這樣吧,你帶着幾個人,在鎮中收集所有的騾馬耕牛,本将軍有用,”
佟瀚邦繼續笑着。
“這個,”
唐彧遲疑着。
“呵呵,”
佟定方冷笑一聲,馬刀橫在了唐彧的脖頸。
唐彧身子一顫,差點就跪在地上,不過,他還是掙紮着道,
“軍爺,給這些百姓留下一個騾馬,也好繼續耕種,”
“放心,本将軍絕不會虐殺牲畜,這些牲畜來之不易啊,”
佟瀚邦笑道。
唐彧稍稍放心,在軍卒押解下全鎮開始收集騾馬。
很多百姓不情願,但是唐彧勸解,軍卒刀槍威逼,最後都交出來。
大約兩百多匹騾馬,三百多耕牛被聚集在打谷場。
“将軍,小的向您複命,”
唐彧擦着一頭的汗水道。
“很好,唐彧,你讓你的人帶着我的軍卒去往各處耕作的田地,”
佟瀚邦命道。
“這是爲何,我等這裏的莊稼還未長成啊,”
唐彧懵逼。
他以爲要搶掠軍糧,早些年當時的大金和大明在遼南互有勝負,到處搶掠軍糧,亂軍嘛,唐彧以爲佟瀚邦也是如此。
“這片天地莊稼長得很好啊,我看着心疼,平了它,”
佟瀚邦用馬鞭一指。
唐彧臉上一白,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将軍不可啊,這裏的莊稼是我等好不容易侍候起來的,您不能這樣做啊,”
“爲何不可啊,每年您等将四成的糧秣獻給奴酋,而奴酋憑着這些糧秣攻伐大明搶掠,唐彧,你說說本将爲何不可,”
佟瀚邦冷笑着。
唐彧大喘着氣,強自争辯道,
“那,那是你等官家的事兒,我等百姓隻知道耕種糧食,”
“沒人和你廢話,去不去,”
佟定方不耐煩的一用力,刀鋒割破了唐彧的皮膚,鮮血流出來。
“俺去,去,”
唐彧喊道。
“早說不就是了,廢話太多,”
佟定方踢了他一腳。
騎軍立即分爲幾大股,驅趕落馬拖帶着幾個大石碾子向各個方向的田畝而去。
佟瀚邦則是帶着數百騎軍留守原地。
看向他們的則是很多帶着敵意的眼睛。
在這些漢民看來,雖然田畝不是他們的,但是地裏的糧食有他們的。
而這些明軍的到來,就是争搶他們的糧秣。
因此痛恨是肯定的。
佟瀚邦不在意,這裏淪陷十幾年了,這些漢民已經是滿清治下之民,而且佟瀚邦來此就是爲了毀壞田莊的,雙方沒什麽同族可講交情,倒是有很多的利益沖突,佟瀚邦沒想過什麽迎接王師。
他來也不是用懷柔手段的。
各處田畝裏,大股的騎軍驅趕騾馬和耕牛,拖帶着大石碾子在田畝裏橫行無忌。
本來長得半高的莊稼被是大石碾子整個碾過,撲倒一片,慘不忍睹。
耕種不易,松土,下種,施肥,澆灌,鋤草。
破壞那是容易太多了。
隻要有足夠的牲畜就行。
還有很多騎軍手持大好的馬刀,路過田畝接着馬勢橫揮,大片的莊稼被掃蕩,攔腰折斷。
隻是多半天,一萬多畝田畝上的莊稼都被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