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兵畢竟沒有經過整訓,又是在兩翼和前方戍衛。
因此忙亂的多,步陣已經矗立,遼鎮騎軍還沒有列陣完畢。
吳三桂憤怒的騎馬到處奔馳,鞭撻軍将,嚴令他們加快速度。
“殿下,臣下對這些遼兵沒有信心啊,”
方孔炤看到遼鎮的忙亂後遲疑道。
“無妨,”
朱慈烺笑笑,
‘敵軍也非建奴,騎兵也不甚多,遼鎮足以了,’
朱慈烺道。
他也看不上這些遼兵。
如果可能他還是希望自己的三千營在此。
但是爲了僞裝,三千營在李輔明統領下留在大名,如今也就是啓程南下彙合的途中。
趕不上這次大戰了。
就在此時,大地震動起來,遼鎮的很多斥候很有經驗,他們伏地傾聽一會兒,起身大喊,
“騎兵數千,西北,”
接着西北方天空蕩起大片的灰塵,趁着風勢起了十丈高。
西北方兩裏外,大批的遼鎮斥候飛馬趕回。
随着,天際交結處,一股黑線快速的奔來。
轟轟轟的馬蹄踏地的轟鳴越來越響了。
兵甲的閃光星星點點,青色戰旗獵獵。
大股騎軍奔騰而來。
騎軍的疾速自帶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
郝搖旗統領的六千騎氣勢洶洶的向着明軍撲來。
相聚一裏了,他們還在向東南奔馳着。
整個越野裏幾乎聽不到其他的聲音,都是戰馬的轟鳴還有流賊騎軍粗野的吆喝聲。
相距不足半裏了。
流賊大軍的馬速不減。
郝搖旗就在前鋒,他騎在一匹灰色的北馬上半蹲着,身子随着戰馬的奔騰而起伏。
眼神淩厲的尋看着對面明軍的動靜。
郝搖旗在尋找戰機。
作爲會戰的老手,他極有經驗。
如果是一些怯懦的官軍此時被大股騎軍的氣勢震懾,開始騷動起來。
甚至出現營嘯,内亂不止。
軍将彈壓不住。
郝搖旗立即就會下令突襲敵軍。
往往一個沖刺突襲,立即會破陣而入,根本不用後續的步軍,騎軍就能将官軍擊垮。
但是面前這座紅黑色的大陣甭說什麽騷動了,根本巋然不動。
同樣的破爛衣甲,同樣的旗号,但是這軍陣裏的人讓郝搖旗感覺很陌生。
他和秦軍保定軍多次交手,他們什麽德行,郝搖旗一清二楚。
但是,他這次迷惑了,這個軍陣很古怪,卻是說不出什麽。
他内裏突然有些忐忑。
倒不是因爲恐懼,而是未知,這個熟悉的敵人變得極爲陌生,他有些迷惑了。
“退兵号,”
郝搖旗喊了一聲。
郝搖旗是個謹慎的人,和他粗狂的外表不同,如果是劉宗敏說什麽也幹一下再說。
但是郝搖旗卻是不打算冒險。
鳴金收兵了。
距離明軍不足兩百步的騎軍勒馬,在百步外停下腳步,然後調轉馬頭開始向後。
郝搖旗沒走,他摘下了大号的鬥笠扇風,眼睛尋看着對方的旗幟,總督汪喬年、楊文嶽,虎大威、賀人龍等文武旗幟都在。
沒錯啊,就是秦軍和保定軍,但是軍卒卻好像不一樣了。
郝搖旗戴上鬥笠,調轉馬頭,折返兩裏外,所有的軍卒下馬,讓狂奔了數裏的戰馬休息。
同時監看明軍不得過河。
接着,郝搖旗看到了一幕。
明軍裏鼓号齊鳴,接着中間的步陣忽然齊整的坐下。
整個紅黑色的大陣蓦地矮了一截,明軍都是席地而坐。
郝搖旗這才醒悟哪裏不對,這座步陣太齊整了。
齊整的四四方方,就連步卒行止也是整齊劃一。
所以這才讓他陌生。
“格老子的,都是些樣子貨,待會兒砍得你等哭爹喊娘,”
郝搖旗惡狠狠道。
他以爲這是有人整訓過了,不過不是爲了作戰,而是爲了校閱,所以異常齊整。
他可是知道這些鳥事,很多官軍喜歡這個調調,結果接戰崩潰。
他原來是被這樣數萬人校閱大陣震了一下,郝搖旗不禁好笑,他有時候太膽小了些,官軍還不就是這些花樣。
郝搖旗派出了一些騎軍開始在兩軍陣前叫罵,就是叫陣。
誰忍不住,誰先主動出擊。
郝搖旗很希望明軍有卵子一些,敢于出擊,隻有動起來,軍陣散亂騎軍才有機會。
但是讓他失望的是對明明軍步陣一片死寂,倒是兩側的遼鎮騎軍也派出人手來和郝搖旗的手下對罵。
朱慈烺連帶微笑的看着這個滑稽的場面。
這就是叫陣,也就是後世演繹成爲什麽主将間單打獨鬥,一戰定勝負。
其實都是扯淡,有幾個軍将也被弓弩射死了。
就是相互間羞辱,忍不住的先行攻擊而已。
“殿下,葡人求見,”
李德榮禀報。
朱慈烺一怔,他都忘了随軍的百多名葡人了。
行軍中詢問了兩次,這幾日早就抛在腦後,将他們安置在辎重營了。
“讓他們過來吧,”
提亞哥、索薩、克勞迪亞等人一同過來。
“拜見殿下,”
衆人單膝跪下。
“請起吧,”
朱慈烺笑着虛扶一下。
衆人起身。
“不知道幾位前來,有何事啊,”
‘殿下,我等看明軍就要和叛逆決戰,我等希望同上戰場,爲殿下而戰,’
提亞哥撫胸施禮道。
朱慈烺先是一怔,接着啞然失笑。
他們百多人能有什麽作用。
但是能有這樣敢戰的勇氣也是不錯。
想想,日後能平安返回葡萄牙,這段經曆也是極爲值得誇耀的,如果僥幸斬首了大将,更可能在大明封爵。
這是無上的騎士榮耀。
也許其他明人不明白,但是朱慈烺理解現在這些西歐冒險家的性情。
雖然他們的想法有些幼稚。
西歐一場決戰往往數千人,最多不過三四萬人。
而現在大明南北決戰,平平常常十萬人,幾十萬人。
這樣規模的大戰,這些葡人全甲騎士起到的作用很有限。
當然了,如果他們數量增加十倍另一說了。
‘好吧,本宮成全你等,去左翼找吳三桂将軍,和他們一起行動吧,’
朱慈烺将他們推給了吳三桂。
幾人領命而去。
包括克勞迪亞。
“殿下,這女子上陣恐不吉利吧,”
汪喬年皺眉道。
“什麽不吉利,流賊裏不少女兵參戰,還有女将,照舊不斷獲勝,那些所謂說辭本宮是不信的,”
朱慈烺冷笑道。
如果失敗也是其他因由,不在一個女人身上。
法國中世紀衛國戰争中的聖女貞德怎麽算。
就該明人睜開眼睛看看,女人上陣和戰争勝負沒有幹系。
其他人也沒再說什麽。
确實,現在李賊帳下不少女兵,由李賊的高夫人統領。
結果卻是讓流賊不斷獲勝,因此這個說辭大約也是不成立了。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
西北方再次塵土大起。
隻見鋪天蓋地的一片人浪洶湧而來。
朱慈烺立即舉起了單筒望遠鏡遙看着。
葡人進獻的幾個單筒望遠鏡如今就在他和孫傳庭、周遇吉等幾個人手中。
算是了望的利器了。
望遠鏡中,隻見大股的人潮湧來。
流賊大軍沒什麽陣型,較爲散亂稀疏,他們向前奔湧着。
很多軍卒身上披着破敗的披甲棉甲,或是改造過的衣甲,總之是五花八門。
但是,朱慈烺清楚,流賊戰力升級了,他們手裏有刀槍,身上有了盔甲。
和幾年前全軍不過數百甲胄相比強的太多了。
天氣炎熱,很多義軍軍卒敞着懷,露出古銅色的胸膛,臉上黑紅色,有的表情狂熱,有些麻木,有些嬉笑着。
沒錯,嬉笑着,大約是對官軍接連勝績,他們面對手下敗将秦軍、保定軍沒有恐懼。
朱慈烺自嘲一笑,看來大明軍如今的這地位甭提了,被建奴漢八旗鄙視也就罷了,流賊也是看不起的,真是破鼓衆人捶了。
雙方的軍陣相距三裏,相互站定。
西北方和東南方都是黑壓壓的的人潮。
袁宗第、劉體純和郝搖旗彙合一處。
“搖旗兄弟,我看這個軍陣怎麽和以往秦軍不大一樣呢,”
袁宗第手搭涼棚眺望對面齊整之極的大陣,他也感覺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