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軍有所不知,呵呵,據稱,此番大明那位天子下令秦地、晉地、保定、山東、京營、湖廣、江南盡皆發兵,而且是嚴厲威逼,這些所謂高官也是迫不得已給我們送人頭來了,他們離着傅宗龍也是不遠了,”
牛金星得意的梳理着八字胡道。
衆人又是哄笑。
‘此番不同,秦軍和保定軍南下因爲有了宣府和遼鎮的騎軍助陣,尤其是遼鎮邊軍,常年和北方的建奴激戰,戰力頗強,此番那個皇帝老兒将遼鎮全部撤入山海,抽調騎軍南下就是爲了我等來的,’
宋獻策沒有牛金星那麽浮躁,他看出些東西來。
“那又如何,昔日曹文诏、祖寬統領的遼兵确是兇悍,隻是如今還不是都掉了腦殼,我李過真想會一會這些所謂的遼兵,看看能在我大軍下支撐多久,”
李過冷笑着将一根骨頭扔在地上。
如今老營有精銳騎軍兩萬餘,這是李自成麾下最強戰力。
‘嗯,隻要這股明軍繼續南下,很快就有會一會他們的機會,諸位将軍,此番是放他們過了黃河,近了開封,我軍在南,袁宗第的偏師在北,南北夾擊滅了他們,’
李自成揮了揮手。
‘何必這麽麻煩,隻要給我一支騎軍,和袁宗第他們會合,就在北岸滅了這些豬猡,’
劉宗敏獰笑道。
劉宗敏如今是李自成麾下第一大将,但有野戰,都是他統領精銳遂行緻命一擊。
這兩年來幾無敗績,自信心極度膨脹。
現在他看來,天下就沒有可以擊敗他們的隊伍。
包括北方所謂的建奴又算什麽。
“何必慌急,幾十萬對上他們幾萬,隻怕麽有兩個時辰就吓破他們的膽子,何必讓手下的弟兄們死拼呢,”
李岩皺眉道。
他對這些流民頗爲同情,盡量節約民力,而很多李自成麾下大将視人命如草芥,忘了自己被作爲草芥的時候,其中就有劉宗敏和郝搖旗這兩個殺入魔頭。
李自成沉思未語。
“據稱京營好像也出京南下,怎麽沒有出擊,”
羅汝才疑惑道。
“呵呵,那些京中的纨绔子弟怎麽敢南下,據稱他們留在了大名府所謂守護大名和保定,其實就是膽小怯懦不敢登臨戰場,一窩子的蛇鼠,”
牛金星鄙視道。
宋獻策瞥了他一眼,若論膽小怯懦牛金星絕對算一個,大言不慚。
“那就放進來吃下就是了,楊文嶽好容易搏一把,必須成全他,從此和傅宗龍齊名嘛,”
羅汝才悠悠道。
衆人哄笑。
雖然,羅汝才不是李自成麾下大将,他手下也有二十多萬軍馬,和李自成是合作關系。
正因爲如此,李自成一般不駁他的面子,衆人以爲差不多定了。
李自成猶疑一下,正要發話。
外間一個李自成親将白灼匆匆而入,
“禀闖王,制将軍袁宗第急報,”
李自成早有自立爲王之心,雖然暫緩,但是什麽匪号大掌盤什麽的,他棄之不用,太跌份了。
所有他的麾下重将都是前将軍,制将軍、偏将軍,文臣則是軍師贊畫。
而他自稱闖王,王者是也。
李自成皺眉,怎麽這麽快又來急報。
他接過拆開匆匆一看,确實是袁宗第歪歪斜斜的字體,其他人真仿不來。
李自成惱怒的一拍桌案,桌上的酒菜一陣亂顫。
“這些遼兵當真狠辣,一路殺個血流成河,”
“大将軍何事,”
牛金星問道。
‘遼鎮騎軍兵分數路,偷襲了滑縣、宋家集、還有長垣,擊殺我等義軍數萬,楊肇這厮隻有幾十人逃回了袁宗第營中,’
李自成怒氣勃發,痛恨不已。
丢失長垣沒什麽,楊肇手下那些雜兵不可能擊敗秦兵遼兵,但是,守城數日都辦不到,真是一個廢物。
“來人,傳我将令,将楊肇斬首,傳首各營,看誰還敢臨陣脫逃,”
李自成喝道。
他全然忘了他多少次敗逃的情形,反正他的敗逃那是轉進,而其他人是爲了逃命。
白灼立即領命而出。
“遼兵這般犀利,倒是讓人吃驚,”
牛金星眼神閃爍着。
羅汝才心中鄙視,李自成隐隐将牛金星奉爲第一謀士,就是最大的敗筆,不知道他有沒有利用這個弱點的一天。
“遼鎮最出名就不是步軍,而是鐵騎,一人雙馬,倏忽而至,措手不及,倏忽而走,不知所蹤,也因此曹文诏殺傷了我等多少人,”
李岩冷冷道,
‘遼兵戰力決不可輕忽,何況曹文诏麾下遼兵不過兩千,後來雖然招募了很多步卒,看似實力大增,其實速度大減,自取滅亡,而近日這股遼軍有萬餘人,屬下聽聞北地言建奴滿萬不可敵,遼兵同此,’
羅汝才點點頭,
‘李将軍說的頗有道理,’
李自成眼神閃爍,他對李岩向來提防。
他不以爲李岩可以投向朝廷,家中親族被害,斷了李岩投向朝廷的可能,兩者不共戴天。
但是,李岩能文能武,性子堅韌,這就是李自成忌諱的了。
牛金星和宋獻策說白了不過是酸儒,膽子不大。
而劉宗敏、郝搖旗等諸将過于魯莽,不能成事。
李自成總以爲李岩這類的才可能是最大的反骨仔。
現在李岩不過是他手下總巡,說是可以巡查衆營,其實部曲才千餘人。
沒有太多實權。
“遼兵如何,劉爺從不懼他,李岩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劉宗敏碩大的腦袋轉過去盯着李岩,表情兇戾。
“閉嘴,”
李自成吼道。
劉宗敏不忿的轉了頭。
“遼兵一旦入了南岸,四處遊走,我大軍每日裏有幾十股軍卒四處打糧,如同那些義軍般被一一被擊破,在開封城下近百萬人難道都要吃土喝水充饑不成,”
李岩冷笑着環視衆人,劉宗敏如何,對他形成不了壓力。
他入了夥本來就是生死置之度外。
‘李岩說的極是,我大軍人吃馬嚼每日多少糧米,多少糧秣要從順德、鄭州等地運來。隻是到附近州縣打糧的就有數萬人,幾十股,如果遼兵如此遊擊,我大軍隻有區區數萬騎軍,而且都是一人一馬,如何能追擊遼兵,糧道一斷,我等球的就是先前的袁紹,隻能大敗虧輸,大軍星散,數年積聚毀于一旦,因此不可放遼兵過南岸,’
羅汝才凝重道。
他是想有機會和李自成、張獻忠一樣自立,但是也不想讓大軍落敗,那時候就不好玩了。
他可是體會到被官軍四處追殺倉皇如喪家之犬的感覺,太痛苦了。
李自成蓦地起身,在大帳内快速的走了幾步,然後看向了牛金星,
“牛軍師以爲如何,”
牛金星忙道,
“當然要據守南爛,南岸,”
牛金星一捉急就磕絆,大家都得習慣了。
‘大将軍,該當攔截秦軍保定軍于北岸,讓其無法威脅南岸,南岸各州縣是我糧秣來源所在,如果被敵騎軍威脅,我大軍有星散危險,而按照官軍規制,如果我軍攻擊秦軍和保定軍,遼兵必會在旁襄助,根本無暇南下,否則兩軍敗績,遼兵統兵官必遭嚴懲,’
宋獻策拱手道。
李自成哈哈大笑,
‘宋軍師所言讓本大将軍茅塞頓開,哈哈哈,’
李自成的贊賞讓宋獻策臉上潮紅,連稱不敢。
牛金星強顔歡笑的附和,眼中看向宋獻策卻是露出嫉恨的目光。
羅汝才嘿然一笑,他旁觀李自成這些文武間的内鬥很有意思。
他平日裏就願意琢磨這個。
而這裏讓他另眼相看的是李岩。
本來提出重視遼兵鐵騎的是李岩,結果卻是讓宋獻策摘了果子,而李自成誇獎了宋獻策,卻是對李岩絲毫沒有褒獎,簡直完全遺忘了。
李自成如此厚此薄彼總有些因由吧。
羅汝才看看兩個争的面紅耳赤的面孔,再看看古井無波的李岩,答案呼之欲出了,大約是年輕的李岩如此沉穩,而且能文能武,大約是讓李闖有了忌憚之心,想想正常,掌盤子被官軍殺掉的不少,但是更多的是被自己人做掉的。
而環顧李自成四周大約李岩最是威脅了。
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