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垣東北三十裏,僞裝成保定軍的數萬大軍正在向長垣開進。
從外表上看如今的京營一身破舊的明軍戰袍,各個軍将所屬戰旗都是保定軍和秦軍的名号。
虎大威、賀人龍等人都是一身甲胄現身,最起碼從外表上看不出這支明軍和以往明軍有何不同。
如果說有那就是軍卒要精壯一些,隊列略略整齊一些。
想想也是正常,誰讓太子如今在此督軍呢。
遼鎮主力騎軍撤離後,大約還有千騎來戍衛這些步軍,此時向外擴展的屏蔽圈子也縮小不少。
這也是孫傳庭有意爲之,太近了怕露餡,隻要有人靠近兩三百步立即驅趕,但是從數百步外探看這支明軍,就是保定軍和秦軍。
朱慈烺和孫傳庭、汪喬年、楊文嶽就近走着便于商議軍情。
後面十餘騎奔入,這是朝廷發來的急報。
朱慈烺心中有個預期,上番是告知登陸廣鹿島,取得五台子大捷,從此建奴水師除名。
而依照籌劃,接連來就是攻擊旅順和金州。
可說登州營和水師能否初戰告捷,就在這個時候了。
朱慈烺以爲大約九成這封急報就是幹系此事。
而朱慈烺坐騎四周的孫傳庭、汪喬年、楊文嶽、堵胤錫等人也是萬分關切,都是人尖,也很清楚這時候急報的來曆。
朱慈烺打開一看,兵部陳新甲親筆手書,當先兩個字告捷書。
朱慈烺登時感覺血往上湧。
他手抖了抖,壓抑心中激動,看過一遍後他揚起臉臉色泛紅的看向幾個重臣低聲道,
“旅順大捷,金州大捷,複州大捷,我大明軍踏上了遼南故土,并且奪取了旅順、金州,複州,擊殺清軍數千,此時正籌劃攻取蓋州,”
朱慈烺沒有察覺他的手臂在用力揮舞着紙張,大明軍離開遼南足足十七年後再次踏上那片土地,并且攻取堅城,擊敗勁敵,朱慈烺已經被這個時代所影響,太知道這個消息的重大意義了。
因此他也不知不覺中被感染。
登時,孫傳庭等既然都是激動起來。
“天佑大明,”
汪喬年拱手向天。
“昔日某在登萊,就曾建言跨海攻擊遼南,圍魏救趙,如今卻在殿下手上實現了,臣恭喜殿下,”
楊文嶽眼中含淚。
他擔任登萊巡撫時候,登萊鎮已經被孔有德叛亂弄得奄奄一息。
昔日數百艘戰船,萬餘名水卒,标營精銳五千,登萊軍戶數萬的龐大軍陣,事實上死亡,再也沒有精銳進擊遼南,從南線威脅建奴了。
而現在,當時他的奢望變成了現實,怎麽不讓這位臣子激動萬分。
“大家噤聲,現下還不是慶賀的時候,”
孫傳庭立即道。
衆人急忙看看四周,低聲下來。
畢竟,遼南的告捷,那是遼東戰場,而現在他們僞裝成保定軍秦軍不可大意,否則就是前功盡棄。
孫傳庭接過捷報,細細看着低聲道,
‘劉之虞禀報,他正在都建旅順新城,就在灣口棧橋處,言稱必爲大明建造一座堅城,讓建奴在城下血流成河,’
楊文嶽和汪喬年面面相觑。
“殿下,此時修築城池,哪裏有幾個月安穩時間,”
汪喬年拱手道。
以往甭說建城了,比如汪喬年籌集糧饷整修西安城牆都要幾個月時間。
建奴大軍來攻打是肯定的,所謂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兩位大人不知,此番殿下和下官一同發明了一種物件,太子命名爲水泥,此物幹燥極快,也就是一日夜就幹透,極爲堅硬,雖然比不上石塊,也相去不遠了,”
堵胤錫笑道。
堵贊畫很有背鍋俠的覺悟,自從朱慈烺言稱是從他這裏得到啓發後發明的此物,堵胤錫立即應下。
“還有這等物件,”
楊文嶽吃驚。
内裏還是有些不信的,水泥,水和泥在一處能比得上石塊,不能夠吧。
“确有這個物件,當初老夫也是大吃一驚,兩位不會以爲我等拿數萬軍卒冒險吧,”
孫傳庭笑道。
當初他也是吃一驚,不過百聞不如一見,看到實物後他也隻能拜服,沒有這物件他也不敢建城,打完走就得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日後必當赴京好生看看,”
汪喬年悠然道。
‘何必赴京,估摸很快各邊地或是保定等匪患嚴重之地都會發下水泥,修補城池,汪總督、楊總督到時自知,’
堵胤錫笑道。
“如果此城能成,一定要建奴大吃苦頭,”
楊文嶽惦念的是這個。
“那是理所當然,本官能想象建奴僞皇見到此城的時候的面相,一定會讓我等很歡喜,”
孫傳庭撚須笑道。
随即,他收斂了笑容,
“殿下,此番陳兵部再次督促我等進兵,”
朱慈烺無語,說是陳新甲督促進兵,其實就是他那個便宜老爹和閣臣作祟。
估摸是開封不斷向京中求救,加上周延儒等人的煽風點火,因此要大軍立即進擊。
朱慈烺大約清楚,好像開封堅持到了秋天,而且是在内無糧草外無救兵的絕望下挖開了黃河想要水淹賊軍。
可惜,沒能成功,倒是把開封淹了,死傷無數,開封就此失陷。
而現在開封已經知道大軍正在前往救援,城内軍民還不曾缺糧,也不會因爲援軍敗北而絕望,所以且能堅持呢。
急什麽,大軍出擊切忌急躁,一步錯步步錯,沒有回頭路的,可是他那個急躁的便宜老爹偏偏不知道改進,每一次都跳入同一條河裏,這軍事和政治嗅覺讓人捉急。
“如今流賊圍而不攻,還是利用鎖城法,目的還是爲了打援,”
汪喬年苦笑。
“是啊,流賊和建奴将圍城打援用到了極緻,算準了我官軍不得不救,”
楊文嶽搖頭道。
這是官軍無奈處,既然是代表朝廷和天下百姓,總不能坐看中原淪陷,隻能出兵救援,李賊正好打援,消滅官軍的力量,先後數個督撫都是這麽被擊敗喪命的。
“不理會,繼續按照我們分而擊之的戰略行事,隻要先後分割了李賊、羅賊的力量,再直驅開封,和流賊決死戰,”
朱慈烺一錘定音,他不是洪承疇,也不是傅宗龍,他穩得住,按照既定計劃從事。
此時前方快馬來報,吳三桂急報,長垣已下,斬敵近萬。
“這幾日遼鎮騎軍快如旋風,接連覆滅數股流賊,兵鋒所指灰飛煙滅,如今我軍臨近長垣,就看袁宗第他敢不敢來,”
堵胤錫冷笑道。
遼鎮騎軍威力發揮的淋漓盡緻,帶給各處流賊極大毀傷,他們都不相信,李自成敢托大到放任這樣一股強大的騎軍靠近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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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雄城開封,城周二十餘裏,高四丈,闊近三丈,護城壕闊三丈餘。
絕對的中原第一雄城。
隻是如今這座城城牆上到處都是修補的疤痕,整個開封就如同一個到處是窟窿的蜂巢一般。
藍色,紅色的日月同輝大旗依舊在城上飄揚着。
而此時城池四周竟然又起來一道土牆。
圍攏着開封的城門,這些土山上下到處是擡土的百姓。
他們的不斷忙碌,讓這些土山愈發的高聳,竟然已經超過了城牆,站在土山上的人可以俯視城中的一舉一動。
開封北門後宰門城樓上,大群官員軍将矗立在那裏,遙望外間流賊大軍的動靜。
河南巡撫高名衡幾縷長髯,頗爲風雅的文士模樣,此時臉色凝重。
身邊身量不高卻是極爲粗壯的是開封總兵官陳永福。
開封府推官黃澍、同知蘇茂灼、通判彭士奇、監司梁炳、蘇狀,參将高謙、義勇社兵總巡李光墼等人聚攏在一處。
所有人都表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