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州沿海的有兩個墩堡,相距三裏多的模樣,他們環衛複州灣。
監看海面動靜。
一個是三台墩,一個是靖海墩。
三台墩是個高四丈的墩堡。
分爲三層,中間是士卒休息的地方,最上層就是烽火台了。
外間有一圈栅欄圍繞,不如這圈栅欄早就破碎,有等于無。
守護這裏的堡長焦褚擡眼看看灰蒙蒙的海面,沒什麽動靜。
連一片帆影也沒有。
大清爲了防止明人從海上混入,也是施行海禁,就連下海打漁都不成,所以海面上向來清靜。
焦褚搖搖頭,如今明軍攻打旅順,聽說可能來複州,這讓他想起了昔日他還是明人的日子。
随即他啐了一口,現在他好歹是個堡長,管着十來個人呢,可是比明時好多了,他可不懷念什麽大明。
焦褚坐在頂層閉目養神,這幾日他是事必躬親,讓别人監看怕他們偷懶,放了明人登岸就糟了。
忽然焦褚的耳朵動了動,他聽到了什麽聲音。
他再次擡眼看向海面,那裏還是什麽都沒有。
随即他轉頭向東看去,蓦地他站起身來,他發現兩三裏外東北方向上出現了數十騎。
“弟兄們抄家夥,有人來了,”
焦褚扯着嗓子喊道。
墩堡内一陣雞飛狗跳,手下的軍卒們手持兵器向外張望着。
焦褚也是緊張的探望,他沒法立即點燃烽火,如果是自家人呢,擅自點燃烽火告警,如果是虛報,他腦袋落地。
幾十騎飛快的抵達了墩堡外沿百步處,砰一聲響,墩堡鳴響了火铳。
‘你等何人,’
焦褚大吼着。
“#%$*,”
當先一人破口大罵,不過說的都是女真話。
罵的是不堪入耳。
不過焦褚卻是放心了,他曾經也是一個甲喇章京的奴仆,因爲侍候那位老爺很滿意,這才被擡舉了成爲了堡長。
滿意的原因就是他肯學女真話,這樣能更好的侍候女真人,這讓那位老爺極爲滿意。
焦褚用女真話急忙賠罪,詢問對方來意。
原來是複州城鎮守的梅勒章京庫勒派來巡海的。
複州監管金州旅順,是遼南重鎮,鑲黃旗、正白旗正紅旗再次駐守了三個不滿編的牛錄,共計一千一百騎。
焦褚急忙屁颠屁颠的命令軍卒開門迎候,他也急忙從頂層跑下來親迎。
當先一個三十多歲的軍将一身大清女真樣式的魚鱗甲,頭戴高高的避雷針,一臉鄙夷的看着跑出來迎候的十幾個軍卒,他用馬鞭輕蔑的一指這些軍卒,
“這就是三台墩的軍卒,一個個面黃肌瘦的,能有多大氣力,也能守堡,”
極爲傲慢和蔑視。
‘大人,小的們隻需固守此處點燃烽火告警就可,擊敗明軍收取戰功,那是大人們的事兒,嘿嘿,’
焦褚谄媚道。
這個女真騎甲哈哈大笑着,用馬鞭一指,
“快快開門,給爺做些飯菜來,爺們餓了,”
焦褚急忙點頭不止。
他殷勤的将幾十名的女真騎甲讓入了院内,守兵立即拴好坐騎,拿出料草來喂食馬匹。
那個女真巴牙喇大模大樣的走入一層蓬一下坐在椅子上,椅子吱嘎一聲,一個人加上全甲可是不輕。
這個巴牙喇看了看四周,用手點指了兩個女真騎甲,
“上去看看烽火台裏是不是有引火之物,”
這要檢查烽火台是否制備好了,緊急之下立即點火發出信号,焦褚很平穩,他早就準備好了。
兩個騎甲沿着木梯上了頂層。
焦褚則是殷勤的讓弟兄們生火,準備燒水造飯。
這些守軍有了女真大爺們在場都是極爲小心謹慎,他們可知道這些牲口一個不順拔刀就能砍了他們這些漢人,而且砍了也白砍。
兩個騎甲從樓梯上下來,向着那個巴牙喇搖了搖頭。
巴牙喇笑了笑,他起身,随即嘴裏一聲唿哨。
忽然那些女真騎甲拔出了馬刀或是順刀撲向了那些漢軍。
焦褚急忙大喊,
“女真老爺,奴才們沒有什麽錯處啊,”
他心裏雖然痛罵這些女真豬真是粗蠻,這麽侍候還特麽的打罵。
“哪個女真老爺,爺不是那些建州豬猡,”
對面這個巴牙喇忽然說出了一口生硬的漢話。
焦褚這才明白他上當了,這些女真人有蹊跷。
他伸手就去拔刀,然後太慢了,對面的女真人一把鋒利的順刀已經橫在了他的脖頸上。
焦褚能感到刀鋒破開皮肉的感覺,他登時毛骨悚然,不禁大哭道,
“爺饒命,小的一定做您的好奴才,”
這個女真人狠狠的踢了他一腳,
‘閉嘴,先留下你的狗頭,’
這句話讓焦褚放下一半的心。
他身子顫抖的跪在地下大口喘氣。
‘海賴,外邊的都解決了,’
一個矮壯的女真人走進來。
焦褚這才感到躲過一劫,外邊的幾個兄弟完蛋了。
海賴摸摸自己的連鬓胡須,
‘好,将屍首掩埋,你帶幾個人立即折返回去,統兵孫總兵,我等已經拿下三台墩,’
那個女真人立即領命。
海賴讓人将墩内的幾個漢軍都捆綁上。
他則登上了烽火台。
眺望遠方灰藍色的海面。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北方。
登陸遼南了,距離遼北的家鄉依舊遠了些,但比起關内那是近了不知道多少。
海賴此番被征調出擊旅順,他是萬沒想到能這麽快的反攻遼東,而如今他就踏在關外的土地上,而旅順已經在明軍手中。
海賴不禁感歎,跟從太子這一步是走對了,其他人誰也沒可能反攻遼東,隻有太子能辦到。
三騎飛馬向北而去。
海賴看着他們的背影,他們是從北方十餘裏的一個小漁村摸上岸的。
那裏的明人看到他們這些女真人怯懦的不敢詢問一聲,這讓他們披着這身建奴的衣甲順利登岸然後飛奔南下,直取十餘裏外海邊的三台墩。
他記得孫總兵鄭重其事的交待,他們此行幹系大軍成敗。
海賴不大清楚,他們一支百隊怎麽幹系大軍成敗了。
不過他已經利用女真人身份先後奪取了靖海墩和三台墩。
派人回去後,艦隊就會立即啓程登岸,他海賴的功績跑不了了,他可是記得那位太子親口說的不吝封爵。
既然吳惟英祖上一個蒙人都可以封爵,他海賴爲何不可。
孫應元就在安平号上,他站在甲闆上有些坐卧不甯。
他一個路上的軍将,對海戰不甚了了。
但是聽太子和贊畫司所言,才明白,感情登陸作戰最危險的也是半渡而擊。
前鋒剛剛登陸,後續部隊沒有連續登陸,沒有建立防線,也沒有人手組建戰陣禦敵,敵人大舉反擊,往往會讓登陸部隊損失慘重。
而現在攻擊複州,就可能面臨這樣的情況。
雖然按照事先贊畫司的籌劃,派出女真人佯裝駐守複州的女真騎甲去控制海岸,但能不能成那就天知道了。
畢竟旅順和複州不同,複州有重兵把守,最起碼幾千軍,不是旅順千餘軍力可比的,如果快速反撲,登陸軍有傾覆的危險。
所以從昨天到現在,孫應元都是心神不甯,沒有心情睡覺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