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抵達開州,開州城池殘破,十室九空,數年間開州數次被攻陷,現在已經成了官府和流賊都無暇顧及的地方。
也就在這個時候,不斷的斥候來報。
袁宗第和劉體純統領的大軍從延津拔營向東北方開進,同時處于蘭陽的小袁營也開始異動,向北抵達了黃河岸邊。
袁宗第所部好像是爲了阻擊秦軍和保定軍,内裏袁時中所部要防備東南方靠近的丁啓睿和左良玉部,向北抵達黃河岸邊,不過是做個姿态罷了。
朱慈烺則是體會到大戰将啓的緊迫感。
接連不斷的敵情彙集到軍情司,孫傳庭等人就是在馬上不斷發号施令,節制大軍的行止。
孫傳庭倒是舉重若輕,有條不紊的指引大軍前行。
此時的朱慈烺就是一個看客了,因爲他的實戰曆練可憐。
不過,即使他這個菜鳥也嗅到了硝煙的味道,大戰将起。
這日風塵仆仆的幾十名斥候從大名府趕來,送來了一份兵部急報,孫傳庭拆開一看,略帶喜色的呈上。
朱慈烺心中略有所悟,他一看,果然是他一直期盼的,
“恭喜殿下,遼南大捷,”
孫傳庭笑着拱手道。
朱慈烺也笑笑,
“不過是全殲建奴水師罷了,這還動不了建奴的筋骨,一切還得看登陸作戰,”
朱慈烺心中頗爲期盼,遼南遠征是否能攻城略地,奪取幾個大城,當然,他隻有一半成算,畢竟出征的主力是水師,還有登州營這一大群的戰陣初哥。
如果不是孫應元等人戰事曆練豐厚,他不會發起這場戰役。
算算時間,此時登陸作戰該開始了,戰績如何呢,是重返故地,插上大明戰旗呢,還是初戰敗績铩羽而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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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個漢軍旗的兵丁驅趕着大群的戰馬啃食着野草。
多年前,遼東明軍豢養不少的蒙人和女真人爲馬倌兒,利用他們的長處給明軍放牧戰馬。
而現在昔日的仆人翻身成了高高在上的老爺,而昔日的主人成了奴仆,爲滿人老爺們放牧,真是絕對的諷刺。
“别特麽讓戰馬吃了有水珠的草,回去拉稀,女真老爺們發飙弄死你,”
一個百總坐在地上懶洋洋的喊着,他也就是動動嘴罷了。
說完,這厮躺在地上,嘴裏嘀咕着,
“旅順這個破地方連個明軍的影子都沒有,每日裏牧馬作甚,這些球的辮子慣會折騰人,”
這厮也是牢騷滿腹。
“錢頭兒,錢頭兒,”
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剛想眯一會兒的錢百總沒睜眼,直到好幾個部下驚叫出聲來。
錢百總直起身大罵,
“幾個鼈孫,讓爺好生睡一會兒不成,”
“錢頭兒,你看海裏好多船啊,”
一個士卒大喊着。
錢百總狐疑的向南看去,他登時目瞪口呆。
隻見南方的海灣裏有十幾艘巨大的海船。
其中一艘尤其龐大,而且上面是白色的風帆。
錢總急忙揉了揉眼睛,他感覺是不是因爲困倦而眼花了。
結果當然是沒問題,确是很多的戰船,而且從後面的海上又冒出了衆多灰色的帆影,這分明是一個很大的船隊在靠近中。
“錢頭,是明軍,明軍啊,”
一個士卒頗有些亢奮道。
錢百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其實他内裏有些小激動,因爲看到戰船上飄揚的日月同輝的戰旗,十分的熟悉,讓他想起了以往的一些畫面。
那時候他還是遼鎮軍戶中的一員呢。
不過,旋即他狠狠道,
“方磕巴,立即返回望海墩告警,其他的混球把馬匹聚攏了我們趕緊走,”
錢百總吼着,他是回不去了,如今他是滿清的烏真超哈,也就是漢軍營,而不是明軍了,家口都在這裏,而不是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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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綠的海岸越發的近了,黎勇感覺有些眼熱。
經過上次薩兀城之戰,領取了殺敵的功勳,加上三千營的擴軍。
黎勇如今是三千營的第五哨的一名百總,手下有一百零五個軍卒。
此番他所在的百隊爲全軍的先鋒,搭乘是聖地亞哥号和聖疊戈号。
黎勇等軍卒乘坐的是聖地亞哥号,戰馬都在聖疊戈号上。
黎勇和手下軍卒如今都在聖地亞哥号的甲闆上集合等待着。
而遠處的海灣,還有那裏較爲寬大的棧橋越發的近了。
黎勇眼睛有些濕潤了,多少年來,他又回到了遼東這片土地,曾經他以爲他再也回不來了。
而今天,那片陸地就在不足一裏處,想想不知道當年被草草葬在家族墓地的父母墳茔安好,家中的那幾間瓦房落在了誰的手裏。
黎勇急忙收斂了心神,有些事不能多想,否則心裏鬧的慌。
他把視線投向了前方的幾艘蒼山船。
他知道的是那幾艘蒼山船上載有搶灘的步軍,還有探查水深的任務。
此時,蒼山船抵達了棧橋,沒有絲毫的抵抗,根本沒有什麽人守衛這裏。
即使這裏距離旅順城不過兩三裏的距離,這處海灣已經完全被荒廢了。
蒼山船上升起了紅色的旗幟。
這是通告後方的聖地亞哥号和聖疊戈号,水深足夠。
兩艘蓋倫船繼續向北,也靠攏了棧橋。
當聖地亞哥号抵達棧橋的時候,黎勇看到的是黑黝黝的昆侖奴和個頭不高的倭奴,兩支隊伍從十來艘蒼山船上不斷跑下,到了棧橋上立即開始整隊。
好像從廣鹿島一路行來,風浪對他們毫無影響一樣。
黎勇不禁稱奇,他們這些人下船後也得歇息一個時辰才能恢複正常,而鄭芝龍麾下的軍卒略略一刻鍾就可以恢複如常。
看到那些黑黝黝的昆侖奴,黎勇不禁好奇,天下還有這麽黑的人,真是怪哉。
此時,他也顧不得多看了,船梯已經滑下,黎勇立即帶着人跑下船體,踏上了旅順港的棧橋。
也就這時候,遠處一裏多的一個墩堡上燃起了烽火,敵軍正在向旅順南北城告警。
海灣裏的安平号上,鄭芝龍在甲闆上看到了高聳入雲的黑灰色的濃煙。
“東翁,還算順利,建奴已經完全放棄了這裏,根本沒有軍卒駐守,”
吳瓒在一旁笑道。
“呵呵,大約建奴軍将以爲他們不需要,明軍北來放上岸就是了,舟楫争鋒本非他們的長處,”
鄭芝龍也笑道,登陸順利,他也就放心了。
他這個提督算是完成任務,而且他還派出了昆侖奴和倭人衛隊當先登岸防禦,爲後續登岸的新軍争取時間,怎麽看他都對得起那位太子爺了。
黎勇吆喝着手下人在聖疊戈号下接到了有些疲倦的戰馬,有些戰馬走路還有些歪斜,很顯然,海浪的波動它們還是沒法适應。
黎勇帶人将戰馬牽倒棧橋上恢複,此時又是數艘戰船靠岸,有些新軍的步軍也登陸了。
這些步軍警惕的手拿刀槍火铳,向着内裏開去,他們開始布陣将碼頭拱衛在身後,形成防禦的第一線,爲後面登陸的軍隊争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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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入寇,呵呵,這是真的嗎,”
甲喇章京章額喀臉上表情很有喜感,因爲他不敢相信。
他鎮守的旅順是遼東最南邊。
和南明的大戰都在遼西,甚至在山海之内進行的。
他多次怨尤他沒有什麽靠山,隻能在望海的地方吃風。
要知道作爲滿清的軍将俸祿銀子少的可憐。
滿清的騎甲步甲最大的收益就是搶掠,早先是搶掠海西女真,野女真的,接着搶掠遼鎮和蒙人的,就連林丹汗的後妃和子嗣都給搶來了,現在則是入關在大明富庶的腹内搶掠。
每年兩次的搶掠就是大收獲的季節,銀錢首飾農奴都有了。
隻是最近兩年章額喀隻能呆在海風不斷的旅順吃灰。
眼熱的看着其他滿人在大明生發。
而現在南明軍竟然來到了旅順,豈不是給他送人頭送軍功嘛。
對,在章額喀看來如今戰力羸弱的明軍就是送軍功的,他根本不認爲他能擺在懦弱的尼堪手上。
興奮至極的章額喀帶着親軍從北城一路飛奔入了旅順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