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當然清楚這些匠戶的心思。
因爲當初他可是發下了五百兩的賞格的。
這些匠戶這是在患得患失,不知道他這個太子是否說話算數。
當然說話算數,朱慈烺就等着有人摘取賞格呢,他好有個千金買馬骨的機會。
“着賞秦遠等人五百兩銀子。”
朱慈烺這話一說,下面跪下幾十人,都是叩首謝恩,登時喜氣洋洋。
這些人最少的也有幾兩銀子入賬,多的如秦遠幾個匠頭都是幾十兩銀子,這可是一筆橫财,旁的不說,這個年必須是個肥年。
“秦遠,我問你能不能将熟鐵産量翻個幾番,”
朱慈烺可是知道如今鐵廠一個月幾千斤的産量實在不足。
“殿下,那就要大的熔爐,怎麽也得十幾個吧,再就是人手要翻倍,還有牛也得多幾十個,”
秦遠好好算了算後應道。
朱慈烺點點頭,還行,投入不大。
不過,不能在這個鐵廠進行。
朱慈烺很清楚,鋼鐵的産量和質量才是根基,一切軍械的基礎。
比如火铳吧,如果燧發火铳研制成功,保密不了多久。
比如戰場上不可能不被繳獲,那麽敵人拆開一看就會明白裏面的門道,不過是增加了内火門、扳機和彈片。
仿制很簡單,但是他們将會遇到一個問題。
那就是沒有好的鋼鐵讓他們仿制彈片,這個會大大制約對方仿制的數量。
所以他現在發掘出的提升熟鐵的法子才是根本。
因此目前這個才是最大的機密,雖然将來也會擴散出去,但是要盡量延遲。
而現在這個鐵廠在軍器監的控制下,稀松的防範,隻怕讓人綁了秦遠等人都不知道。
怎麽辦,好辦。
朱慈烺立即向軍器監讨要了這幾十個匠戶,将其并入了兵仗司的鐵廠。
軍器監根本沒阻攔。
對那些官員來說,不過是幾十個匠戶,哪裏招不來,太子想要随意。
朱慈烺則是将這些人并入右安門外的兵仗司鐵廠,同時追加三萬兩銀子大肆擴充鐵廠,加大擴充熔爐,招募人員。
同時命令高德盛将所有匠戶極其家眷接到鐵廠居住。
原話就是如果将法子傳出去,高德盛可以立即自裁了。
隻是過了一天,朱慈烺就接到了燧發槍仿制成功的消息。
朱慈烺很是興奮的趕到了兵仗局。
高德盛是親自帶着匠頭匠頭劉多義等人前來,将五把黝黑的短铳擺放在朱慈烺面前。
這些短铳和葡萄牙人原裝的火铳相比,顯得粗糙一些。
因爲沒有那些裝飾性的雕刻,也沒有族徽等标志。
朱慈烺拿起原裝的短铳一手拿着仿制的短铳,他掂量了一下,重量基本差不多。
“試槍,”
朱慈烺命道。
這個火铳沒什麽可說的,就得試槍才能看出來。
劉多義是親自上陣,他将拿出一個牛角來向铳管裏倒着火藥,接着将一顆鉛丸放入,接着用通條壓實。
朱慈烺看着一系列的動作,略感繁瑣,總感到哪裏有問題。
接着他恍然大悟,速度、準确和便捷。
這個牛角裝火藥倒是不錯,問題是藥量沒有量化,每次裝藥量不同,估量射程是個難題,而且每次藥量不同,對铳管使用次數也是考驗。
後世是用統一的定裝火藥包解決的。
那就是用油紙包裹火藥,都是稱重統一的藥量,裝藥的時候用嘴撕開一氣倒入铳管,裝彈丸壓實就行了。
朱慈烺苦笑,他在軍事上果然是個棒槌,這麽一個關鍵的問題沒有想起來,這些日子還挺自得的,覺得一切辦的不錯。
劉多義将五把短铳全部裝滿,然後向着二十步外的靶子擊發。
砰一聲,一股煙霧噴出,第一把成功擊發,彈丸擊中了靶子,雖然離靶心可是不小的距離。
接着,四把火铳依次試驗,其中第三把啞火,其他的火铳一一成功。
八成的擊發率。
朱慈烺可以滿意,但是一次試射不全面。
朱慈烺命試驗五輪。
五輪下來,擊發率是近八成,也就是說,十把燧發槍發射,有近八把成功擊發,兩把啞火。
這個啞火率可以接受,但朱慈烺以爲還可以繼續提高,畢竟這是由閩鐵打造的,如果是鐵廠新出的熟鐵造的彈片,啞火率應該還有降低,所以,朱慈烺滿意。
朱慈烺當即發下了賞格。
登時下面歡聲雷動。
不能怪這些匠戶沒見識,他們真是窮怕了,每人的幾十兩銀子,是他們見過的最大一筆銀錢,最起碼這幾年衣食無憂了。
該賞的朱慈烺賞了,但是也提出了要求。
那就是铳管的生産時候,上面必須有匠戶的編号标注,如果铳管不夠百次就炸膛,那就追責。
流水線的生産有獎勵,讓匠戶收益翻了幾番,但是也有懲處,朱慈烺就是要用這招來制約不顧質量的盲目生産。
隻想着收益,不顧質量,壞的可是軍卒的性命,也降低了戰鬥力。
劉多義等人唯唯領命,他們當然不敢反抗,想想,雖然有罰金的懲處,但是隻要好生做活,錢糧還是增加許多,這些匠戶依舊躍躍欲試,就等着新的熟鐵運來就大幹快幹。
朱慈烺又和高德盛交待了定裝火藥的事兒。
這個事兒其實就是一層窗戶紙的事兒,組織生産很容易。
而且不需要什麽身強力壯的人做活,招人很方便。
就是稍微繁複一點罷了。
高德盛拍着胸脯言稱一定辦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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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台大營中軍大帳中,孫傳庭負手而立。
“見過督帥,”
劉肇基和李輔明躬身施禮道。
兩人其實頗爲尴尬,按說孫傳庭沒有了官身,兩人卻有官身,不施禮沒什麽毛病。
但是,這一位可是被當今從昭獄中放了出來,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被起複,将來有一日可能是兩人的上司,大明的文貴武輕不是說說的,兩人不想将來被這位穿小鞋。
孫傳庭冷淡的擺擺手,
“某不敢,如今某不過是白身,兩位大人請自便,”
劉肇基和李輔明尴尬的對視一眼。
“太子殿下駕到,”
大帳外間力士喊道。
朱慈烺在近衛簇擁下進入了大帳。
“見過太子,”
孫傳庭等人一同跪拜。
朱慈烺讓衆人起身。
朱慈烺将目光投向了孫傳庭身上。
孫傳庭身材極爲高大,估摸有一米八左右,隻是清瘦的很。
他的臉狹長,兩腮凹陷,顴骨突出,棱角分明,眼神冷靜深幽。
氣場昂揚,即使見到了朱慈烺,腰身依舊筆直。
朱慈烺兩眼就大略知道這是個驕傲的人,很有自己的主見,輕易不會動搖。
“殿下,臣孫傳庭到此就任,請太子示下,”
孫傳庭拱手道。
‘孫學士,今次是本宮招你入幕,日後多有依仗,’
朱慈烺客氣道。
這位可是屢次大敗李自成滿天星等賊首,更是活捉高迎祥的猛人,而他做到這些沒有向朝廷讨要錢糧,全靠他在陝西自力更生,隻是這份能力就是大明頭一份,其他人遠遠不及。
這樣的能臣被崇祯下獄,而且是剿匪關鍵時候,崇祯的戰略眼光和心胸不提也罷。
“殿下客氣了,某如今不過是一介平民,眼光短淺,怕誤了殿下大事,”
孫傳庭冷清清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