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大學士如此羞辱,有違君臣體面,當立即處罰,”
方士亮出列彪悍的彈劾朱慈烺。
“陛下,”
卧槽,這厮還是人身攻擊的老辦法,龌蹉。
朱慈烺不慌不忙道,
“言官們風聞奏事有其好的一面,然助長了爲了反對而反對的風氣,在此決定我大明對敵戰略,關乎我大明國運的關鍵時候,不要偏執的爲了反對而反對,反對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言來,解決我的大明關外的難題,”
朱慈烺轉身看向方士亮,
“看來方給事中反駁我,那就是有了解決甯遠建奴圍點打援的策略,那就講出來大家參詳一下,如果真乃真知灼見,本宮當會向給事中賠罪,否則胸無一策的反對,那毫無疑義,不知道方給事中何以教我,”
方士亮張了張嘴,他很想幹淨利落的反擊朱慈烺,但可憐他對兵事一竅不通,真真的胸無一策啊。
“還有哪位不贊同本宮的可以暢所欲言,隻要能說出破解建奴圍點打援之道,那麽就是我大明的功臣,想來陛下也會不吝賞賜,”
朱慈烺環顧朝堂諸公。
所有人避開他的眼神,無他,真的沒有什麽見解。
前面洪承疇兵敗被圍的例子就在那裏呢。
就像朱慈烺說的沒有十萬兵護住糧道,加上二十萬大軍正面決戰,否則怎麽破解建奴的圍點打援。
朱慈烺攤了攤手,
“看來朝堂上沒有人能破解建奴的這一招圍點打援,那本宮提出撤出甯遠塔山,戰略上絲毫沒有問題,你們反對的還是國土淪喪,但是諸位可曾思量,存地失人人地兩失,存人失地人地兩得,看着好像我大明暫時失去了關外之地,然則,隻要給我大明三兩年的時間,剿滅中原流賊,再有三兩年恢複國力,就可水陸并進,從遼南和遼西攻伐建奴,讓其首尾不能相顧,一戰而收複故土,因此本宮以爲攘外必先安内,我大明要做到的是保存有生力量,先剿滅流賊,”
朱慈烺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若有所思,崇祯撚須口中喃喃道,存地失人人地兩失。
這話簡直就是大明遼東戰事的真實寫照,大明可不是一直要存地,卻是不斷的失人,邊軍精銳損失殆盡,結果現在就連關外僅存的甯遠也岌岌可危。
“臣贊同太子陛下,存人失地人地兩得,甄仁發聩啊,想我大明軍遼東損失數十萬,最後還是丢掉了大淩河錦州,甯遠也岌岌可危,陛下,保存一下關甯軍最後的主力吧,否則,”
出列的正是吳甡,說道最後搖頭長歎,最後是什麽不言而喻。
因爲無人破解圍點打援,最後甯遠必失。
“吳侍郎,我等不是死守甯遠,而是以爲山海關太過單薄,”
此番是陳演出列駁斥吳甡。
“何爲單薄,山海不同甯遠,此乃天下第一雄關,分爲三道防線,城高牆厚,最爲緊要的是,山海關後面就是我大明,沒有圍困之憂,如果建奴舉全國之力攻擊山海關,哪怕山海關的關甯軍陣亡大半,我京營,薊鎮,宣府等地軍卒可立即支援,可說援軍不斷,不客氣的說若論守城,大明是一等一的強軍,建奴如果想攻下山海關,那就拿二十萬條性命來填吧,”
朱慈烺冷笑着用手一點北方,
“本宮倒是希望建奴舉國之力來攻山海關,一戰就足以打斷建奴的脊梁,怕隻怕,黃太吉沒那麽愚蠢,不敢全力攻擊山海,”
朱慈烺的話擲地有聲。
讓所有人好生思量起來,是啊,山海關不止是雄壯,而且後面就是大明,隻要不是孤城,後面的援軍不絕,隻是京中就可以拉出去數萬軍,守城綽綽有餘。
而建奴最大弱點就是丁口稀少,如果再山海關鏖戰,讓那裏成爲血肉磨坊,對大明其實是相當有利的,大明有源源不斷的人力,折損十萬軍卒還可整軍再來,但是建奴即使攻克山海,損失十萬二十萬衆,等同滅國了。
朝堂上登時沉寂下去,每個人都在衡量得失。
陳演和謝升神情一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個太子這般犀利,這番言論讓他們辨無可辨,反攻是甭想了,本想殺一殺太子的威風,出些邪氣,讓提出官紳一體納糧的太子不要那麽得意,結果好像是再次讓太子利用這個機會立威一般,郁悶之極。
崇祯想了又想,然後期待的看向周延儒,
“周相以爲如何,”
“這個,”
周延儒糾結于措辭,這個事兒不好講啊。
‘看來周相另有見解,可是能破解建奴的圍點打援,本宮正好求教,’
朱慈烺笑眯眯道。
這次爲了甯遠等地十多萬軍兵和百姓,朱慈烺發了狠,誰特喵的敢反對,他就好好怼一怼,反對就拿出策略來,否則他就狂噴。
周延儒就是一個磕絆,他看着太子的笑臉心裏打鼓,這個小太子這時候的笑容全無好意,
“臣以爲可撤離甯遠塔山,當然前提是我松山之軍無法突圍,”
朱慈烺長出口氣,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甯遠戰略不光是幹系甯遠本身,而是幹系大明收縮戰線,全力撲滅中原流賊,北方主守,傾力南下主攻。
崇祯又看向了陳演,
“臣以爲,此事還當慎重斟酌,”
陳演立即感到了森冷的目光,随即道,
“不過,臣下一時也想不出好的應對,”
“陛下,臣以爲可以先行撤出老幼,騎步軍則是要看松山戰局,”
謝升狡猾的來了個騎牆,來個半撤離,拖着尾巴。
又是一個妥協的産物。
“好,就如謝學士所言,先行撤離甯遠的婦孺老幼還有平民到山海關,再行安置。”
崇祯果然選了這個。
再次證明妥協的更容易通過。
朱慈烺也不爲己甚,一步步來,第一步是最難的,如今看來,撤離甯遠固守山海不可逆轉了。
‘老臣反對,陛下,實在可惜了關外我大明千裏江山,無數忠臣義士爲大明埋骨遼東,不可啊,’
林欲楫出列道。
他是老淚縱橫。
崇祯皺眉,林欲楫是個老資格了,此人官聲清廉,門生故舊同年同僚衆多,他這般阻攔難辦。
“林部堂,您心念忠臣義士和遼東故土,甚好,然則,我大明多少人心念遼東,因爲我大明雖然地域廣大,卻是沒有一寸土地是多餘的,遼東更是曾經數百萬遼民的家園,但是面對如今的危局,情懷不足取,林部堂可建言如何破除建奴圍點打援守住甯遠,”
朱慈烺笑問道。
林欲楫冷冷的看了看朱慈烺,卻是一言不發,可憐他這個東林人從來沒有經曆兵事,這方面的建言從何而出。
“林部堂沒有建言,也就說林部堂礙于遼東執念,坐看遼東我大明僅有的十幾萬遼東人陷入絕境而不顧喽,”
“太子,臣可沒有那麽說,”
林欲楫怒道。
“是啊,林部堂沒有那麽說,但是你卻那麽做了,不撤離不就是坐看他們陷入重圍,絕望之後戰死,或是投敵,”
朱慈烺是字字誅心。
“殿下這是污蔑老臣,”
看林欲楫的模樣要爆血管。
朱慈烺卻是不再看他,
“陛下,建言沒有問題,但是要拿出自己解決之道,否則就是推诿,就是坐看僅有的十幾萬遼人消亡,這般的臣子,兒臣以爲可送往甯遠爲官,爲守住遼東好生做些實事,而不是立于朝堂滔滔不絕,”
朝堂上衆臣心中一突,這位小爺真敢說啊,當真殺人誅心。
看來誰要是反對,太子就要和對方不死不休的局面,沒看到林欲楫的下場嗎。
‘好了,林欲楫,你的建言沒有解決之道,先行退下吧,’
崇祯沉聲道。
林欲楫一臉潮紅,氣喘籲籲的退回,他心中肯定是不甘的,但又胸無一策,隻能憋屈的退回去。
其他衆臣雖然有種種想法,但是内閣已經不支持,林欲楫這般老臣的面子太子都不在意,當面嚴厲駁斥,其他人掂了掂自己的斤兩,還是算了吧。
于是,甯遠,塔山,杏山撤軍,固守山海關被通過。
當然要分兩步走,首先是撤離老幼婦孺,如果松山真的不可爲,再行撤離甯遠三地的兩萬多守軍。
全部撤離到山海關後,将會抽調軍卒到山海補充軍力,然後從山海關抽調騎軍南下投入剿滅流賊。
想想也是須臾,昔日遼南,遼中,遼北,千餘裏之地,隻餘下甯遠三城,如今大明要全部棄了,難怪有些人執念不撤,這個決心不好下。
散朝後,一衆大臣議論紛紛的走出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