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廷勳一向自诩是個窮武勳,這也是他敢出來硬鋼的原因。
他家裏隻有三個鋪面,京城附近有三個莊子,隻有三千多畝田畝。
和其他的勳貴比起來不值一提。
而孫廷勳本人除了元日或是大捷的慶祝等時候一身官袍,其他時候都是一身洗的泛白的儒袍。
簡直就在腦門上貼出了他是窮人。
當然是勳貴中的窮人。
孫廷勳也依仗着這個,厮混勳貴中,所有耗費銀錢的事兒可不要找他。
但是這次助捐風聲很大,就連國仗嘉定伯也被嚴懲,孫廷勳感到自己也跑不了,但是吝啬之極的孫廷勳不甘心,怎麽也要蹦達一下,好在他有‘窮人’的身份護體。
但是孫廷勳也有怕被人知道的秘密。
而現在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被書寫在闆子上。
應城伯府上在京中是沒有什麽田畝。
但是,二十多年來孫廷勳秘密在江南松江府購置了兩萬多畝的田産,在松江府還有十餘間鋪子。
要知道京畿附近的良田不過是四兩銀子左右一畝,而松江的良田可是近十兩銀子一畝。
松江那裏可是兩年三熟的江南好地界。
不說每年的地租收入,就說這兩萬多畝田産就是二十多萬兩銀子,還有十幾個鋪面呢。
牌子上将孫廷勳隐秘的财産标注出來,就相當于掀了孫廷勳最虛僞的一面,窮人的人設不複存在。
那麽他現在一身舊衣揮淚甩賣破舊物件的行徑就是一場虛僞的表演了。
而且牌子上鋪子的地址和松江田莊的地址标注的清清楚楚。
孫廷勳登時見了鬼般,沒什麽人知道南邊莊子的事兒啊,就是他有些親朋故舊都沒人知道。
此時四周一片嘩然,那些監生紛紛議論是不是真的。
但是另一個牌子上寫到有松江的監生可以查證,絕無錯漏。
這次錦衣衛辦事奇特,光明正大的說明你們随便佐證。
現場開始紛亂起來。
很多人飄來的眼光都帶着不屑。
這裏大部分人已經相信孫廷勳就是在演戲了。
孫廷勳的形象從闊憐變成闊恨。
尤其是一些本來打算去敲登聞鼓鬧事的監生開始破口大罵開來,大明的監生可不怕什麽武勳,那真是勁頭來了還是聚衆的情形下肆意辱罵。
大明文貴武賤就是這樣,你個武勳不服能怎樣,如果敢對監生動手,信不信讓閣臣還有六部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孫廷勳立即就暈了。
他暈了,旁邊的家仆一通忙亂,擡起他就跑向附近的醫館。
孫廷勳這裏亂作一團,薛家那裏也炸了。
薛濂那裏的錦衣衛也舉起了牌子,将薛濂家京中、三河等處十幾個莊子,十三萬畝田産,各處商鋪三十餘。
這倒是沒什麽,人家裏百年勳貴有些家财沒什麽嘛。
但是另一個牌子上列出了二月薛濂的嫡長子成親,耗費了三萬多兩銀子。
這也罷了,人家有錢願意怎麽了。
但是牌子列出了他的嫡次子這多半年來出入花街柳巷花費了近萬兩銀子。
當然,這貨被薛濂痛打一番,然後禁足,前些日子才放出來。
但是這些破事說明了,薛家幾萬兩銀子的開銷不在話下。
然後薛濂這厮也是一身舊衣這裏哭窮,要知道這次助捐是爲了赈濟災民,剿滅流賊,雖然皇室要求助捐有些霸道,但畢竟是爲了國事。
結果薛濂家裏揮金如土,國事需要助捐的時候,這厮來演了這麽一出,登時讓圍觀的監生和百姓怒了。
這兩個勳貴也太無恥了,多少流民饑寒交迫朝不保夕,他們對國事吝啬萬分自己家裏的開銷卻是揮霍無度,這樣的人怎能不招人痛恨。
薛濂沒有昏過去,結果被筆硯,雞蛋,飯團等圍攻了。
他和他的家仆被弄得狼狽萬分。
附近有巡視的順天府的巡街衙役到了後也沒出手阻止。
阻止個屁,沒看到皇帝親軍錦衣衛辦事嗎,除非順天府上官發令,否則他們絕不會和錦衣衛做對的,那不是找死。
薛濂最後是一腦袋的包狼狽逃走的。
兩家剩下的家具和閉眼書籍被監生和百姓粉碎一空,場面極爲混亂。
而衙役們就當沒看見。
沒法,民憤太大了嘛。
孫廷勳沒有在醫館停留多久,他沒有真的昏厥。
他是看到局勢不妙果斷昏了的。
最起碼沒落到鼻青臉腫的地步,要不說孫廷勳畢竟是老狐狸呢。
他是借機脫身,他知道事情大條了。
陛下知道他的家底必定盛怒。
所以他必須要請罪。
孫廷勳立即回府,趕緊脫了那個破衣爛衫,換做了正八經兒的朝服,立即趕去皇城。
他要在事情不可救藥前立即請罪,晚一步都不成。
一切齊備,孫廷勳騎馬奔向了皇城。
他剛到奉天門外,天使正好騎馬奔出。
得,不用回府接旨了。
就在奉天門外,一些官員的注視下,孫廷勳狼狽接旨。
崇祯怒斥其狂悖、陰翳、欺君罔上,妄圖讓皇室蒙羞。
着立即閉門思過一年,罰俸三年,罰金五萬。
頭疼無比的孫廷勳當即暈了。
這次是真暈了,心疼的。
不過沒人在意誰知道他是不是演戲。
總之,這一位應城伯是躺着回府的,也成了京城的一大笑談。
薛濂趕回府中好一陣打理,才清理完畢,畢竟鼻青臉腫的面聖太過輕浮,何況這個時候這也是被懲處的理由。
薛濂剛要出府,旨意已經到了。
相比孫廷勳,薛濂的懲處嚴重多了。
同樣狂悖欺君,還加上了揮霍糜爛。
崇祯對薛濂府上揮金如土對國事卻是漠不關心推诿的行徑痛恨非常。
除去陽武侯的爵位,降爲陽武伯,罰俸三年,罰金十萬。
薛濂是悔恨萬分,他沒想到結局是這般。
這時候他才想明白這次爲何有些勳貴躲了,說什麽不出首,看來這次皇上要毫無顧忌的痛下殺手。
不過一切都晚了。
“太子您這個手段真了得,不過就是舉了幾個牌子,方才還很同情孫廷勳的監生立即唾棄了他,陽武侯則是鼻青臉腫的,全沒了勳貴的威嚴,”
東宮内,李若鏈一臉喜色的報禀。
錦衣衛的事兒就是他依照太子的吩咐一手操辦的,方才他就在暗處監看,短時間的颠覆,讓其爲太子的手段咋舌。
朱慈烺笑笑,不過是後世反轉再反轉的戲法罷了。
既然孫廷勳、薛濂爲自己設計了清貧的人設,那就要有金剛不壞之體。
偏偏這兩位都有阿喀琉斯之踵,而錦衣衛這個特務機構偏偏有人洞悉了這一切。
當然,錦衣衛的人也不可能随意的傳揚出去,畢竟那是兩位爵爺,和他們作對可以,但是沒好處的事兒何必魚死網破呢。
朱慈烺可是沒那個顧忌,他要作的不過是設計個法門颠覆這個人設就是了。
孫廷勳很聰明,他想利用國子監這些大明優容的讀書人爲自己‘申冤’。
他的破綻也就在這裏,隻要颠覆了人設,他的形象也在讀書人徹底糜爛,誰都救不了他們。
此時皇家出手名正言順。
“李若鏈,這幾件事你做的很不錯,本宮日後自有嘉獎,”
朱慈烺對李若鏈的執行力非常贊許。但是他不是帝王,這些事也上不得台面,因此他隻能點出了,說出一個日後。
“多謝太子,臣下必盡心竭力,”
李若鏈急忙拜謝。
‘李同知有幾位公子啊,’
“陛下,臣下有兩子三女,”
“多大了,”
“長子十八,次子十六,”
朱慈烺看看李若鏈三十多歲的年紀,不禁感歎,這個年月真是早婚啊,不過想想崇祯才三十出頭,他也十四了。
“将次子送來作爲東宮近衛吧,”
朱慈烺這話讓李若鏈急忙跪下拜謝。
他很清楚,官銜很重要,但哪裏比得上太子身邊人的地位,正經是身邊人才是第一寵信的,這是太子表示将其納入嫡系親信行列了,否則哪裏來的他的親子招入近衛。
“臣謝太子隆恩,”
朱慈烺親自上前扶起了李若鏈,頗爲優容。
要論安撫激勵,朱慈烺那可是經驗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