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匠頭當即跪拜朱慈烺。
此時,這些匠作頭目的臉上帶着不正常的绯紅,表情有謙卑,有怯懦,更有希翼期盼,他們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投在朱慈烺的臉上。
“你等已經曉得了本宮的賞格,沒錯,隻要你等勤勉,讓軍器産出大增,本宮不吝獎賞,記住,皇家無戲言,”
朱慈烺擺出了太子的氣派。
他知道這些一輩子怯懦生存的人就信這個。
果然,他這話一說,加上他的強大氣場,所有的匠戶都松口氣,看來是真的,他們真不相信副丞趙摯的話。
“小人遵命,”
所有人一起磕頭。
“起來吧,本宮還有事詢問你等,”
朱慈烺揚了揚手。
這些小心翼翼的站起來。
接下來朱慈烺詢問了一衆匠作頭兒。
立即清楚了軍器監的情況。
軍器監有自己的鐵廠,就在西山。
但是鐵廠産出的鐵質很一般。
隻能做冷兵器和盔甲。
因爲鐵質太脆,所以火铳和火炮等物件都必須用從南方進來的閩鐵。
因此火铳和火炮造價高昂。
朱慈烺立即意識到這是最大的問題。
他太清楚鐵和煤炭在近代功業的重要性,沒有合格的鋼鐵你能做什麽。
如果一切都是閩鐵做原料,代價太過高昂,而且長途轉運,來源不穩,這怎麽行。
不過朱慈烺不是工科出身,何況就是工科出身,後世分工太多,跨界也不能精通,他不能從根本上改變這一點。
但是他有個粗略的辦法,可以大大改善鐵質。
因爲中國曆史上鐵質不好往往是煤炭造成的,含硫化物過多,燃燒過程中進入鐵液中,冷卻後很脆。
朱慈烺指着鐵廠的匠作頭秦遠道,
“這個方法現在有兩個辦法改進,一個是使用畜力鼓風機,讓風力加大數倍,還有一個就是在煤炭中加入油脂,大量的油脂,不用好油料,宰殺牲畜的邊角料就成,這樣可以讓燃燒溫度大大提高,淬煉鐵料中的雜質,然後用畜力鍛錘不斷鍛打,再次淬煉雜質,這樣出來的就是頂級的熟鐵,足夠打造火铳和火炮,”
這是後世經曆的了。
朱慈烺不介意拿來就用,至于其他人問他怎麽知道的,誰敢問,太子就這點好啊,一人之下嘛。
“太子,這真的能行,”
秦遠磕絆道。
“當然能成,不過一爐加入多少油脂,還有風力多少夠用,鍛錘擊打多長時間才夠用,都是你等需要好生探看的,嗯,如果成了你等可鐵匠營匠作可以獲得五百兩的賞格,”
朱慈烺這話一說,到處是吸氣的聲音。
秦遠更是臉上漲紅。
其他人則是熱辣辣的看着其貌不揚的秦遠,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你等也休要羨慕,比如你鄭大山,”
朱慈烺一指盔甲作坊的頭鄭大山,
“本宮交給你個事兒,打造這樣的鐵甲,”
朱慈烺随即拿出一張紙來。
上面是一個闆甲的樣式,這個闆甲簡陋之極。
就是上身前後兩個半片胸甲和背甲,然後是護臂,和鐵裙,再就是護腿。
都是大片大片的。
相互間用繩索連接就行。
根本沒有什麽鐵葉子什麽的,也沒有鎖子甲的鐵環等極爲繁瑣的物件。
簡陋到了極點。
這也是朱慈烺後世看到的。
簡陋但是防護力足夠。
最大的弱點就是繩索連接的縫隙了,不過相比造價的低廉,這個弱點可以接受。
畢竟這個闆甲可不用費時費力打造鐵葉子鐵環,要知道盔甲制造最大的成本就是人力成本,匠作再不值錢,但是速度太慢,一個匠作要一個多月才能打造一個上等魚鱗甲,簡直是龜速。
“此等闆甲如要打造,快的很呢,隻要多備畜力鍛錘就是了,”
鄭大山眼睛一亮道。
“好,不愧是匠作頭,眼光可以,”
得到朱慈烺的誇獎,鄭大山,登時滿臉通紅。
“如你能打造出大批這等闆甲,比如每月一千套,本宮另有重賞。”
鄭大山立即瞪圓了眼睛,顯然重賞刺激了他,接着他有些洩氣,
“殿下,隻怕不成,太多了,人手不足,”
“怕什麽,不是招募人手嗎,再就是不要一個匠作從胸甲、護腿、護臂到繩索全包,而是有人專門做胸甲,有人專做護臂、鐵裙,有人專做繩索,”
朱慈烺哼哼教導流水線。
誰讓這是新鮮事兒呢。
“殿下說的對極,這樣隻做一樣,那是越做越熟,”
鄭大山眼睛賊亮。
“這就是了,此外,正常一個人一天做十個護臂,加賞格呢,一個人多做一個護臂,賞十文,你看如何,”
朱慈烺笑道。
“要是俺還不得瘋了似的做個不停,”
鄭大山瞪大眼睛喃喃道,同時不信啊。
“就照此辦理,你們在兩日内都拿出一個章程來,讓大家有錢賺,同時能讓刀槍羽箭盔甲産出翻倍,”
朱慈烺小手一揮,交給你們了。
登時,所有匠作眼睛都紅了,這都是錢啊,而且是太子爺賞賜的光明正大的錢,雖然這輩子沒法擺脫匠戶,能多賺錢,讓家人吃飽穿暖也是好的啊。
這些人也不顧及太子就在眼前,自己不斷盤算着,或是和親近的匠作頭目商議,一時間現場紛亂非常。
朱慈烺倒是背着手悠閑起來。
他一向就是掌總的,不要以爲他事事躬親吧,那還不得和諸葛孔明一般累死。
他的原則是抓大放小,細節交給部下,否則要他們何用。
陳新甲臉上風雲變幻。
這個小太子如同變戲法般,隻是一個多時辰,就讓軍器監變了天。
看看現在,這些方才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匠作現在活蹦亂跳的,相互商議的臉紅脖子粗的,好像能搶到錢是的。
陳新甲是進士出身,絕對是大明的人上人,對于這些粗鄙的匠戶,有天然的心理優勢,鄙視這種赤果果的逐利行徑。
但是,他現在不得不承認,這個太子有手段啊,他好不懷疑,經過太子的整頓,軍器監産出一定大增,因爲這些人要掙命的幹。
這個太子爺他必須要追随。
朱慈烺則是注意到了一旁的趙摯,此時的他一臉羨慕嫉妒恨的看着那些匠戶。
他是真嫉妒,按照太子的賞格,這些低賤的匠戶要賺多少銀錢,哪怕他是七品官員也比不了啊。
可能都要他數倍甚至十倍收益了。
“趙副丞,你隻要監看他們生産軍械,同時采買好物料,讓生産不至于拖宕,你那裏也有賞格,記住,本宮不吝賞賜,”
朱慈烺仿佛能看到他的心裏笑眯眯道。
“臣下謝過太子,”
趙摯是又驚又喜。
“不過如果因爲你的緣故拖宕了進程,本宮定要嚴懲,”
朱慈烺一收笑容。
趙摯急忙躬身,
‘臣下絕不會讓殿下失望,’
朱慈烺點頭,這就好。
陳新甲看的一愣一愣的。
這手段他自己也常用啊,一手大棒一手胡蘿蔔,利誘敲打,爲的就是成事。
這小太子怎麽用的怎麽熟練,要知道他才十多歲啊,陳新甲想想自己十幾歲好像還是一個書呆子。
真是天縱奇才啊,皇室的人沒有簡單的。
朱慈烺走出軍器監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
“有勞陳兵部了,”
朱慈烺笑着拱手。
“臣下怎敢,”
陳新甲急忙回禮,
“老臣今日收益良多,很是好奇過些時日,不知道軍器監如何模樣,”
“本宮不在之時,還得陳兵部多多幫襯,”
朱慈烺當然指的是劉赟之流。
“太子放心,某自當監看一二,誰也不敢輕動,”
陳新甲表明了心迹。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朱慈烺略略疲憊了。
回到了宮中,朱慈烺立即吃飯,可憐作爲天子一天沒怎麽進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