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鎮定道,
“當爲我大明天子而戰,當衛我大漢苗裔而戰,當爲保護家人田畝而戰,合起來就是保家衛國,爲了家和國不淪喪流賊、建奴手中,家人不至于淪爲建奴治下最低劣的奴才,這些軍兵當會血戰,”
“好,好一個保家衛國,”
崇祯眼睛一亮,太子所言越發對了他的胃口,此時此刻他仿佛是陛見就要執掌一方的臣子,當然他也沒完全放心,
“皇兒有何具體舉措,”
朱慈烺明白,崇祯則是考量他的手段,
‘首先當震懾,但有不服從者嚴厲彈壓,既然整軍,必須令行禁止,保持無上的權威和我皇家尊嚴,’
崇祯剛要說什麽,朱慈烺繼續說下去,沒給崇祯機會,崇祯當然會說什麽不可能和所有的貴戚勳貴鬧翻吧,成了孤家寡人,那麽整軍必然失敗。
“其次,将所有反對的貴戚和武勳另立一營,随他們折騰,要爛就爛在那一營,其他戰營則啓用有進取之心的軍将,整軍備戰,”
崇祯一怔,随即臉上笑容浮現,他不得不承認自家的長子當真老辣,這是對付那些勳貴的最好辦法,既然無法根除,否則引起震蕩,那就禁锢在一營中,遠離禍端。
他真沒想到自家兒子能想出這般老道的手段。
不過他因此可是老懷大慰啊。
“第三,整軍初成,當出軍剿殺流賊,不磨砺不成器,鐵軍要靠打出來,而不是練出來,”
“好,好一個鐵軍須打出來,”
崇祯撫掌大笑,極爲暢快,自己的兒子如此長進,崇祯怎麽一個高興了得,話說崇祯黴運太久,好久沒這麽高興過了好嘛。
“想來,父皇定然是允了兒臣這個差事,”
朱慈烺涎着臉,他是順勢而上。
崇祯略略遲疑,朱慈烺立即道,
“父皇,兒臣就在父皇左近整軍,若有不妥,父皇可随時指點兒臣,此番必然功成,”
這句話終于釋疑,是啊,太子就在京中整軍,但有不妥,他指點一二就是了,出不了大亂子。
崇祯終于點頭。
朱慈烺心中狂喜,面試合格,哈,
“多謝父皇,”
要知道他籌劃十幾日,就是爲了這次面試,他深信隻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必然燦爛,難就難在崇祯是否會給他這個十四歲的小屁孩一個機會。
要知道他隻有說服崇祯才可能真正的擁有事權,才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差遣,否則太子就是一個無用的牌位而已。
好在他幾番表現優異,再就是古人成熟的早,想想,崇祯也不過十幾歲登基了,而大明的内閣首輔中有些人不過三十多歲就執掌首輔的權柄了,朱慈烺十四歲也算是小大人了。
王承恩咔吧着眼睛看着太子,他是被震撼了,就在這半個時辰裏,他看着太子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不但讓陛下采納了數次建言,更是有了整軍的事權,這個差遣可不是普通的差遣,而是事關重大的軍權。
要知道當今這幾年來越發的多疑多慮,能分潤這樣的事權,實在是太不易了,也看出這位小爺極爲了得,就是比朝中諸公也高出一線來。
而一旁李德榮更是嘴角上翹,心裏美的沒邊了,太子有了事權,他作爲身邊的大伴也會水漲船高,此後宮中地位必然尊崇。
朱慈烺則是看了看一旁桌案上的餐盒,看了眼王承恩,
“王公公,讓人把飯菜熱一下,今日本宮要陪父皇用膳,”
王承恩心裏竊喜,太子果然好手段,正是其樂融融的時候勸陛下用膳,陛下當不會反對了吧。
王承恩滿懷期待的看向崇祯。
“嗯,照此辦理吧,今日朕要和太子一起用膳,”
王承恩喜滋滋的應了。
飯前氣氛本來不錯,席間,朱慈烺又刻意逢迎,以前他應酬的時候多了,完全可以做到不露聲色的逢迎兩句。
有了朱慈烺的調解氣氛,崇祯吃了三碗粥,吃了些肉蔬,可說這些天吃的最多的一次。
讓王承恩喜笑顔開。
崇祯放下飯碗,想了想,
“皇兒明日來朝會吧,記住,多看多記少說,”
朱慈烺大喜,急忙謝恩。
他明白,他的表現打動了崇祯,崇祯已經打算讓他提早步入朝堂,這絕對是意外之喜。
朱慈烺剔着牙簽走出了暖閣,心情如同京城上空的天氣一般爽利。
當然難事在後面呢,不說别的,整軍必須要有錢糧,而現在耗盡了錢糧的大明以及皇家内庫都不大可能給他太多的支持,那麽這方面還得想些方子。
雖然前路漫漫,但是他今天邁出了第一步,可以讓他的興奮勁飛一陣嘛。
朱慈烺哼着小曲走着,身旁跟着與榮乃焉的一衆太監和護衛,任誰都知道今日之太子不是昨日的太子了。
前行沒多少步,隻見一個太監恭立一旁,正是周皇後身邊的掌事太監之一方德喜。
“叩見太子爺,”
方德喜跪拜。
“免了吧,母後可是有什麽要事,”
朱慈烺擺擺手。
“方才皇後曉得太子觐見,心裏多有惦念,這才讓奴婢在此候着,讓您觐見後去說上一說,”
方德喜忙道。
朱慈烺嘴角一翹,他老媽這是擔心他去了吃癟,畢竟崇祯這些日子脾氣不大好,真是慈母啊。
朱慈烺心中一暖,
“頭前帶路吧,”
“是,”
方德喜應了,在前領路。
須臾,一衆來到了坤甯宮。
随着太監的通禀聲,朱慈烺步入大殿,隻見周皇後一身正裝正和一個人叙話呢。
這人正是周皇後的弟弟,他的便宜舅舅周绛。
“見過母後,”
朱慈烺見禮。
“叩見太子殿下,”
周绛立即叩拜。
“好了,舅舅,一家人沒必要這麽多禮,”
朱慈烺皮笑肉不笑道。
他從心裏不待見周家人。
“皇兒,你方才和你父皇聊得如何,”
周皇後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母後放心就是了,方才兒臣和父皇談的極爲和煦,父皇還留膳了呢,”
朱慈烺笑眯眯的。
周皇後一聽笑容滿滿,
“我兒長進了,”
很是欣慰。
她是松了口氣。
此時,朱慈烺卻很不爽,因爲他看到側面的周绛撇了撇嘴,動作很小,但是一向對周家人不爽的朱慈烺卻是看到了。
朱慈烺很清楚周家人是怎麽看他的,不過就是一個深宮中的小屁孩而已。
相當的輕視,雖然日後他一旦登基,可保周家榮華富貴繼續一個朝代,但是不耽誤現在他被視爲一個小屁孩。
朱慈烺不禁火大,真的,就周家人這副德行,也敢輕視他。
嘉定伯周奎依仗女兒周皇後發迹,被晉封爲嘉定伯,賞賜了大片田産,一躍成爲豪富顯貴之家。
但是到了大明風雨飄搖的時候,崇祯讓太監勸周奎助捐,這厮哭窮,隻是給了幾千兩銀子。
就打發了大明皇上。
而李自成進京後,從他府上考掠了五十多萬兩白銀,金銀首飾各種珍奇無算。
這就是如今大明的頂級外戚勳貴之家對大明天子和皇室的回報,令人不齒。
更爲令人不齒的是,建奴占據京城,周家又降了建奴,這般奇葩的三姓家奴當真少見。
這樣的周家真是讓朱慈烺心中耿耿于懷,偏偏這個周绛還這般模樣。
“舅舅,你這是什麽表情,難道說認爲本宮在虛言以對嗎,”
朱慈烺冷冷道。
周绛擡頭看到朱慈烺冷冰冰的眼神,身上就是一抖。
急忙跪下,
“微臣不敢,”
周皇後就是一怔,因爲她的記憶中從來沒見過自己的長子這般冷酷的表情。
“嘉定伯府有什麽不敢的,呵呵,”
朱慈烺冷笑一聲,話裏另有其意。
周绛越發感覺不妙,他急忙看向自己的親姐姐。
朱慈烺則是看向了李德榮,
‘你說說方才的情形,’
李德榮急忙跪拜周皇後,
“禀皇後,方才,殿下先後數次建言,分别爲從杏山、塔山撤離老弱婦孺,爲殉國将士建立忠烈祠祭奠,陛下一一采納,陛下對太子殿下誇贊不已呢,”
“這就好,這就好,”
周皇後歡喜之極,父子二人如此融洽,她當然求之不得,自己的長子得陛下歡喜,那就意味着太子地位穩固,她也不求别的了。
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绛,
“皇兒,何必和你舅舅這般計較,今日之事過了吧,”
朱慈烺笑嘻嘻道,
‘遵母後懿旨,’
随即看向周绛,
‘起來吧,’
周绛看到的是朱慈烺一臉的笑意,但是眸子卻是依舊冰冷。
周绛隻感到自己莫名心慌,他以前和自己外甥太子也沒見幾面,關系不親近,但是今天不同,他就不明白,他怎麽将太子得罪的這麽深,難道僅僅是方才他那一笑。
但如果這個太監說的沒錯,那麽這個太子可今非昔比了。
絕不是他以往輕視的小屁孩。
可是偏偏得罪了太子,這讓周绛膽寒啊。
可憐他就是一個标準的纨绔子弟,關鍵時候,他是胸無一策,他隻想逃。
過了如坐針氈的一會兒,周绛立即向自家姐姐告辭,離得他這個現在完全看不透的外甥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