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耀州大營周圍有幾個大的校場，軍卒都在這裏操練。
京營新軍抵達後，第一個就是補充戰損嚴重的各營戰兵，和老卒混編。
這是解決新兵淬煉不足的最好辦法，提升戰力最快。
其中北洋水師标營也是整補的一員，畢竟水師标營也損失很大。
趙四還是百總，他的麾下過半都是新卒。
每日裏都在操練。
臨近午時，日頭烈起來，趙四下令原地修整。
宣撫官老吳和趙四坐在一處，兩人叼着煙鍋子，噴煙吐霧。
抽一鍋子解解乏，是很多軍卒的惬意一刻。
‘天天這麽操練，好生無趣，老吳，你消息靈通，說說，什麽時候出征。’
趙四問道。
他心裏有些急切。
他甯可早日發動戰事，徹底擊敗建奴，收複遼東，他好折返家鄉看看。
就在遼東這片田地上，他卻沒法回家鄉看一看，有些憋悶。
前幾日他去告假，想要返家看看，卻是被遊擊駁回。
現今戰事緊急，沒有人可以告假。
于是趙四想得是快發動戰事，徹底擊敗建奴了事。
“哪裏有那麽快，聽聞需要整補數月光景，夏天才能發動戰事，争取入冬前擊敗建奴。”
老吳吐出一股煙，他是京畿三河人，沒有遼人那個熱切。
趙四歎口氣，有些煎熬。
“行了，歎什麽氣，說個好消息，”
老吳看看四周，低聲道，
‘聽聞京營遼人軍卒如果折返遼鎮，可以領受百畝軍田，軍職還能升一級，’
趙四瞪眼，
‘真的。’
“當然真的，我說的你信不過。”
老吳瞪了他一眼，
‘這是爲了安定遼東，加強遼鎮軍力，畢竟遼鎮軍力相比京營還是差了些，讓一些老軍回鄉作戰，特意提了獎賞，遼東這裏你看到了，地廣人稀，百畝田算什麽。’
趙四很興奮，他本來就想回鄉，京城雖好，沒有家鄉好。
京中他才三十畝田，回鄉就是百畝，絕對的大好事。
趙四聽了這個，下午操練總是笑眯眯的，也很少呵斥新卒，百多名軍卒都知道百總今天心情大好。
就要收操，一旁的官道上來了一支隊伍。
他們都是剃發獨辮，女真人，幾百人隊伍由百多名明軍監看，走向大營。
“抓獲這些人何用，怎麽不一刀砍了。”
趙四眼神陰郁的看着那些女真人。
在他看來，死了的女真人才是最好的女真人。
“聽上面說，要擴大女真營，将俘獲的女真丁口聚攏起來。”
老吳不愧是宣撫官，消息就是靈通。
‘不能吧，他們上陣，還不得投向那一邊，上邊也信的過，’
趙四不能相信。
‘不是和女真人拼殺，聽聞要折返京畿，向北邊用兵，建奴是被擊敗了，還有北邊的蒙人呢，讓他們自相殘殺，’
老吳嘿嘿一笑。
趙四這才點點頭，也成。
滕老六忽然走了過來，
“百總，那個。”
“有話快說，”
趙四一瞪眼。
‘小的我看到圖裏真了。’
“誰。”
趙四皺眉。
‘就是納了你妹妹的那個女真人，昔日我的頭家。’
滕老六忙道。
趙四這才想起這個名字，他對趙娟給女真人生兒育女很是不爽，對她那個女真男人也不待見，根本沒記名字。
趙四一攥拳頭，
“一會兒随俺去看看。”
其實他心裏也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便宜妹夫，他最恨女真人，但偏偏趙娟的男人就是女真人，隻是能怪趙娟嗎，當時一個小娃能活下來已經不易了。
圖裏真前額的頭發已經長出了一茬，他也沒心思打理。
顯得很頹喪。
他被俘獲後交與海州，然後被押解到了耀州。
雖然他還是想活下去，畢竟還有三個娃兒指望着他，但是身邊都是對他們惡意很深的明人，而且不知道前面的命運，他心裏總是不安。
明人沒有殺他們，卻也未必能寬縱他們。
圖裏真也曾經爲甲喇章京，見識有些，總之局面不妙就是了。
一路折騰終于抵達耀州。
在這個大營裏和三千多名女真人彙集一處，他們都是赤手空拳，也沒有馬匹。
四周都是兵甲齊全的明軍，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
吃過飯，圖裏真就躺在帳篷裏，此處擠滿了二十多人，味道濃厚，圖裏真沒管這個，他心緒不甯的躺下卻睡不着。
“圖裏真，出來一下。”
一個女真人在帳篷口喊道。
這是京營女真營的海西女真人，如今算是他們的主子了，想想讓人無語，建州女真人如今被海西女真人監看，在大清那裏怎麽可能。
圖裏真急忙起身走出，他怕慢了被鞭撻，這是常有的事兒。
一出帳篷，他就看到了一個痛恨的人，滕老六。
圖裏真呼吸粗重，他死死盯着滕老六，這個殺父仇人。
他緊咬鋼牙，雙手顫抖，如果不是滕老六一身明軍戰袍，他早就上前厮殺。
滕老六淡淡笑笑，
“圖裏真，我知道你心裏有氣，怨恨我殺了你阿瑪，不過你想想，你阿瑪打殺了幾個漢奴，不給他們糧食，餓死了漢奴，我家裏的也這樣死了，我殺他有錯嗎，如果不是你對漢人還成，我早就殺入你家院落，殺個痛痛快快了。”
滕老六告訴他，要感恩，否則就不是死一個薩兀裏了，而是一家人。
滕老六如果半夜摸進去，是可能辦到的。
圖裏真心裏還是轉不過，怒火湧起，不顧滕老六是明軍身份，上前就是一拳。
滕老六閃身避過。
接着圖裏真就挨了一拳，從側向狠狠打在他頭部，圖裏真腦袋發暈，跌坐地上。
一個很壯實的明軍站在他面前，這個明軍揉着手腕，上下看着圖裏真。
‘你就是圖裏真。’
明軍語氣不善。
‘我就是，’
圖裏真惡狠狠的回應。
他揮拳打滕老六，知道不能善了，也不在意别的了。
“趙娟是你的小妾，”
這個明軍聲音有些顫抖。
圖裏真一怔，随即點點頭。
蓬又是一拳，打的圖裏真眼冒金星，這個明軍拳頭很快，坐在地上的圖裏真沒來得及躲閃。
圖裏真翻滾跳起，就要反擊，豁出去了。
“我要是你就是老實挨揍，這是趙娟的四哥，我的上司，趙百總。”
滕老六幸災樂禍道。
這個混蛋還想打他，被趙四教訓了，滕老六還是很爽的。
圖裏真一怔，呆站在那裏，誰，趙娟的四哥。
“趙娟的娃兒是女娃嗎，”
圖裏真點點頭。
趙四龇牙，
“幾歲了。”
“十二了。”
圖裏真道，總是有些心虛。
趙四臉上扭曲，相當的頭疼，以往他早就砍了這個女真人，但是這人是趙娟的男人，他這個無奈，當然看這厮很不爽。
“你們就這一個娃兒。”
圖裏真臉上一抽，這個事兒吧，姬蘭嫁過來總是盯着他，不讓他和趙娟過夜，爲了不惹怒姬蘭和她老爹，圖裏真也算是退一步，換取姬蘭對趙娟不過份，也就是不怎麽去過夜。
“我不去，我那個死去的婆娘就不爲難她。”
圖裏真很實在的說出了原因，看看，他也是委曲求全了。
啪啪，兩巴掌，趙四狠狠的打在他臉上。
“你特麽也算個男人。”
圖裏真倒是一言沒發，四周聽了動靜出來觀看的幾十個女真人倒是有些鼓噪，什麽時候他們女真人讓漢人如此暴打。
一些明軍軍卒手持刀槍過來，狠狠的盯着這些女真人，這些人終于想起他們現在就是随時可能被斬殺的階下囚，立即退讓一邊。
即使昔日高高在上的女真人也是怕死的，如果爲了偷生，他們活不到現在。
“俺對她們母女是心疼的，如果不是女真規矩不許，俺早就娶了趙娟。”
這點上圖裏真感覺有些委屈。
這話說的讓趙四不忍下手了，滕老六說了這人對漢人不錯，對趙娟也确實看顧。
趙四還是憋屈，過不去這個坎啊。
趙四轉身就要走，不想看到這厮，随即回身又是甩了兩巴掌，給了兩腳，心裏郁悶稍稍緩解，這才氣呼呼的走人。
圖裏真被打的龇牙咧嘴，拳腳夠狠的。
一旁那個海西女真人笑嘻嘻的看着圖裏真，
‘小子有福氣了，你有趙百總這個大舅哥，日子好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