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大娘。”
“聖女。”
洞中光幕消失,島民們争先恐後地沖了出來。有些人湧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辛大娘,也有一些人往喬馭這邊趕來。
看見冰清玉潔的聖女倒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懷裏,如此親昵的動作,令很多人面色微變。但礙于之前喬馭擊殺公羊勝的舉動,加上他看起來高深莫測的實力,一時間沒人呵斥。
望着島民們戒備的神情,喬馭點點頭,小心将淩玲推給了上前來的一名老者,後者立刻讓幾位老婦帶着聖女下去,對喬馭抱拳道:“大俠可是聖女的朋友?”
喬馭道:“不錯,這次受到辛大娘和聖女的邀請,前來靈武島做客,不曾想會遇到這種事,我很抱歉。”
老者上上下下打量着喬馭,後方的許多島民,聽說喬馭是被辛大娘和聖女請來的,亦是神情變異,開始不住審視他。
按理說,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是很不禮貌的行爲。可喬馭看得出來,這些人并無惡意,恰恰相反,表情神态倒比之前還親近了許多。
難道僅僅因爲自己是受邀前來的客人?
喬馭正在疑惑,就聽老者道:“若非大俠出手,我靈武島怕是難逃一劫,還要多謝大俠才是。”
喬馭搖搖頭:“是我實力不濟,隻因身上的古怪,才能無視公羊勝的攻擊,險險将之殺死。”
這算是解釋了自己爲何看起來‘實力超凡’,卻姗姗來遲的原因。
衆人回想喬馭現身時,玄氣确實是藍色的。何況他若真是心存歹意,以聖女的靈慧心思,不可能看不出來,因此衆人沒再多說什麽。
經曆此戰,靈武島損失極大,老者乃是島上的族老之一,請喬馭稍作休息,自己卻難掩悲痛,帶着同樣痛苦萬分的島民們去收拾殘局了。
一陣巨大的光幕升起,籠罩了整個靈武島,随後就見光幕外圍,出現了滔天海浪,又被光幕焚成了漫天霧氣。
自此,喬馭發現自己與外界失去了聯系,再也望不見島外的碧波滔滔。
“這是我靈武島的海渦大陣,以海浪之力爲基礎。隻不過年代太久遠,陣法遠不如以前了,需要定期修整。”
一位島民經過,對喬馭解釋,淚目道:“誰曾想到,就是這一個空隙,爲我島帶來了滔天大禍!”
正要說什麽,這位島民突然激動道:“小聖女!”
喬馭循聲看去,就見一名渾身濕透的少女,正一步步蹒跚走來,一頭黑發黏在臉上,依稀可見神情呆滞。
聽到島民的招呼,她也沒理,或者說根本沒有聽見,路過時,一個勁喃喃自語:“海渦大陣第三重,怎麽會失效,怎麽會失效的……”
島民跟在後面,說道:“今日正是陣法的調整期,小聖女莫非不知?小聖女,我島遭劫,島主生死未蔔,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哥哥生死未蔔?”
小珊隻顧着往前走,嘴唇發抖,哭哭笑笑:“我怎麽不知道陣法的事啊……想起來了,哥哥讓我學,可我隻顧着玩,從來沒用心記過……哈哈哈,是我,是我把那些人引來的,那麽多人被殺,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該死……”
後方的島民,聞言呆在原地,不敢置信。
喬馭定定地看着小珊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沒有去追,也沒有上前安慰。因爲他知道,這種時候說什麽也沒用。
帶着腥味的海風呼呼刮來,喬馭轉頭,看着昏黑的萬裏烏雲。遠處的哭嚎聲連成一片,竟蓋過了噼裏啪啦的大雨聲,雨幕中透着一股讓人窒息的壓力。
淩玲和辛大娘口中那個無憂無慮,宛如世外桃源的靈武島,竟是這般模樣。喬馭除了歎息,還是歎息。
一連三日過去。
島上的血水被洗去了,屍體也被收斂幹淨了,但那一戰殘留的痕迹仍曆曆在目,并且注定深刻在每個人的心底。
日日夜夜都有人痛哭流涕,男女老少,無不是面帶悲戚,少數一些孤寡老人甚至哭死了過去。
在靈武島的北面,一座座新墳初立,白幡高挂,猛一看去幾乎覆蓋了整個山坡,數也數不清。
連續幾日的大雨中,時時刻刻都有人跪在墳前,不肯離去,直到昏迷之後才被人擡走。哭聲籠罩着整個靈武島,久久不散,讓身爲外人的喬馭,都不禁感同身受,内心一陣陣壓抑。
一直過了半個月。
這種悲恸的氛圍,才稍稍減緩了一些。
不幸中的萬幸,那位島主醒了過來,在幾位族老用古老相傳的秘法救治之後,傷勢正以可喜的速度複原着。
辛大娘一度油盡燈枯,但興許是天不絕她,同樣被幾位族老用盡一切手段救了過來。
但遺憾的是,由于傷勢太重,加上燃血秘技太損身體,一位族老明言,縱然辛大娘的傷勢徹底恢複,實力也難以回到巅峰。
最壞的情況是,她甚至有可能跌落到紫玄境。
淩玲一直照顧着身爲島主的哥哥和辛大娘,忙到衣不解體。
喬馭去看過幾次,每一次見到,這位姑娘便比前一次要憔悴消瘦,連傾國容顔都黯淡了不少。在哥哥和辛大娘被救活後,才難得露出了些許笑臉。
就在島主淩真蘇醒的第三天,他便急着要見喬馭。聽說此事後,喬馭沒有讓對方爲難,主動前往東面山峰的島主院子裏。
“石兄弟,大恩不言謝。”淩真卧病在床,嘴唇蒼白,臉龐凹陷,連移動一下都很困難,靠在枕背上沙啞說道。
喬馭苦笑道:“我并未幫太多的忙,島主客氣了。”
事實上,得益于這次出手,喬馭成了靈武島的恩人,願力值已經激增到了七十九萬,距離八十萬隻差一點。
真要謝,他該感謝靈武島才對。隻是若有選擇,他情願沒有這樣的災難發生。
淩真遠未脫離危險期,說了幾句話,便在族老和淩玲的嚴厲催促下,被迫躺倒。
喬馭接收到淩玲的懇求視線,也讓淩真好好休息,表示有話以後再說不遲,便走出了房間。
卻見房間外的石階下,跪着一名渾身髒兮兮的女人,喬馭定睛一看,發現赫然是小珊。
淩玲和幾位族老也走了出來,看見小珊俱是一愣。
有族老想要上前攙扶,卻被淩玲喝止,随後望着地上的妹妹,冷冷道:“你還有臉跪在這裏?你該跪的不是哥哥,而是島上無辜受難的島民們!”
小珊顫了顫,一名族老低聲道:“這些天,二小姐一直跪在新墳那裏磕頭,若非有人及時發現,她的腿怕是廢了,頭也快磕破了。”
淩玲這才看清,妹妹的額頭上,到處都是血痂,糊慥慥一片。跪着的雙腿亦臃腫不堪,褲腿處都是血,正不受控地發抖。
想到這個從小受寵,沒有吃過半點苦的妹妹,如今成了這般模樣,淩玲一陣心痛,面上卻冷硬道:“起來吧,你再跪,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
小珊慘然一笑,說道:“姐姐,我沒有想祈求你們的原諒,也不配得到原諒。我自知罪孽深重,之所以不死,是因爲仇人未死。
今日來,便是與你和哥哥道别,我要進入百悔洞中,此生不踏入至高境界,絕不出洞。若是死在洞中,那也是咎由自取,以我這條賤命,稍稍還清欠下的債吧!”
先前還一臉鐵石心腸的淩玲,此時神情劇變,幾位族老亦是大呼不能。
百悔洞,乃是靈武島的絕地,暗無天日,任何人一旦走進去,便難以再出來,除非達到傳說中的境界。
自古以來,那裏都是囚禁靈武島最高級别犯人的地方。
可縱然是那些窮兇極惡,心性強硬之徒,在漆黑無光,也沒有任何人交流,伴着磅礴壓力的狹窄凹洞中,也絕對熬不過幾個月,絕對會成爲瘋子。
從古至今,在靈武島的記錄中,就沒人能在那種環境中待夠兩個月!
淩玲顫聲道:“你确定,别以爲這樣我就會心軟。”
小珊隻是搖頭,朝着屋裏磕了三個頭,又道了聲姐姐保重,便顫巍巍地站起身,轉頭往山坡下走。
瞧着妹妹越走越遠,曾經青春活潑,跳脫無憂的她,像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行屍走肉,淩玲大喊道:“給我回來,報仇不需要你,也輪不到你!”
小珊鼻子發酸,哭得稀裏嘩啦,但卻笑了起來,背對着衆人往前走:“我知道,那幾個人,隻要給姐姐時間,一定能殺了他們。
但姐姐忘了靈武島的千年大劫嗎?沒有多少年了,就讓我這個隻會惹事又沒用的妹妹,去百悔洞替你們看着吧!”
“回來!”
淩玲哭着縱身去抓妹妹,但小珊同樣是白玄境修爲,且她心存死志,竟短暫施展了燃血秘技,沖向了遠處高聳入雲的斷崖。
淩玲僵在原地。幾位本要追出去的族老,也生怕小珊會使用秘技過度,全都投鼠忌器,不敢去追。
果然,小珊主動散掉了秘技,很快便抵達了斷崖邊,回頭看一眼,她毅然跳了下去,就此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