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地表下1026米,地球防衛局地下指揮中心。
房間寬8米,長10米,高5米。
屋頂懸挂着一盞低電壓LED燈。
牆壁、天花闆、門房間内所有能接觸到的地方,都覆蓋一層厚厚的乳白色軟性材料。
房瀾山穿着一套沒有扣子的白色衣服,腦袋深埋兩腿之間,蹲坐在房間的角落裏。
在太空的領航者号中,他透過玻璃眩窗,看到第7号月球碎片被氫彈炸成數個碎塊。
這些碎塊冒着黑煙墜入地球從那一刻起,他就在内心默默祈禱:上天保佑,這些碎塊全部墜入無人區。
領航者号返回地球後,他和船長周龍以及安全員吳芳,立刻被一隊全副武裝的地球安全防衛局士兵,“友好的邀請”進戈壁灘基地中的一棟木制小樓内。
小樓内,沒有電視,沒有電話,甚至連一台收音機也沒有。
3天!
在木制小樓内的3天時間,無論房瀾山如何苦苦哀求,威脅利誘,負責看守的士兵就像一個木頭人般,一言不發。
就在房瀾山即将陷入崩潰時,申屠志學帶着一隊黑制服出現了。兩種色彩的制服,在仔細核對過繁瑣的手續文件後,完成了交接手續。
一行人,被“塞進了”一輛防彈裝甲車内。
透過鐵絲網,房瀾山清晰的看到路邊的大屏幕上,黑煙滾滾,滿目瘡痍的畫面,他知道一些月球碎片一定擊中了居民區。
事情大條了!
果然,被“押送”至地下指揮中心的路上,那些往日熱情萬分的下屬們,異常的冷漠,眼神中甚至閃爍出仇恨的精光。
這一切的根源,就是那個錯誤的坐标。
“房總,局長來了。”
門被從外面推開,兩位手持突擊步槍的士兵警惕的看着他,周東和一位白頭發老人走進“監牢内”。
局長?
房瀾山一時有些恍惚,他用手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白頭發老人正是局長李默。
怎麽會這樣呢?
“局長,您的頭發?”房瀾山站起身,正要走上前。
“唰唰.”士兵拉開槍栓,“站住!”
房瀾山臉色赤紅的呆立在原地,到底犯什麽錯誤,被像犯人一般對待!
李默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讓我和房總單獨聊一聊。”
“局長,您.”申屠志學不放心的提醒道。
李默盤腿坐在房間的正中央:“出去!”
“是!”周東敬了一個軍禮,轉身走出房間,細心的掩好門。
“老闆,是不是因爲月球碎片墜入地球,你的頭發才?”房瀾山走向前,看着李默滿頭白如冬霜的發絲。
華國野史上有伍子胥一夜白頭過昭關的故事。
春秋時期伍子胥的父親和兄長被楚平王所殺,隻有他逃了出來。楚平王叫人畫了伍子胥的像,挂在楚國各地的城門口懸賞捉拿。伍子胥逃到吳楚兩國交界的昭關,那裏盤查很緊,伍子胥過不去,滿懷憂愁,一夜間頭發全白,面貌變了,這才混出關去。
作爲一個科學家,房瀾山看到這篇充滿幻想的野文章時,甚是疑惑,因爲“一夜白頭”并不符合科學規律。
人類的毛發由于富含黑色素,才呈現出黑色。
過度的焦慮等不良情緒,會幹擾黑色素的生成和代謝,但是黑色的頭發在不經化學漂染的前提下,是不可能由于機體自身的生理性調控而轉變成爲白色的。
可是事實就在眼前,房瀾山清楚的記得,幾天前他離開燕京時,李默烏黑的頭發中隻有幾縷白絲。
李默并沒有回答他的疑惑,伸手指着面前,“坐!”
兩人盤腿而坐,相對而視。
“月球碎片撞擊地球,造成了多少傷亡.”房瀾山終于忍不住了,提出了這個折磨了他數天的問題。
李默依然沒有回到,而是遞過一張紙。
房瀾山接過,迫不及待的閱讀:“北美洲紐約歐洲巴黎亞洲蒙城亞洲大阪等24座城市遭受24塊月球碎片的襲擊。”
“天崩地陷,火山爆發,海水倒灌造成”
“造成5000萬人死亡!”
房瀾山雙手顫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老闆,這這不可能!”
“雖然氫彈安置的坐标出現了誤差,但第7号大型月隕畢竟已經被炸成了碎片,怎麽可能造成這麽大的災難。”
“地球上的海洋面積,占全球總面積的71%,按照比例分配,大部分的碎片會直接墜入海洋中。”
“那些墜落陸地的碎片,也有很大的可能性落在人口稀少的區域。”
“怎麽可能會有24座大型城市受到襲擊呢?”
不虧爲一流的科學家,這麽快就意識到事情的怪異之處。
李默長歎口氣:“一共隻有24塊碎片墜入地球!”
時間停滞,空氣凝固,房瀾山的心髒如同被一把大鐵錘重重敲擊般,劇烈顫抖。
“這這怎麽可能!”
24塊碎片精準的命中24座城市.這已經超越他的想象。
雖然可以通過變換氫彈安放的位置坐标,控制爆炸産生的碎片的飛行方向,但這種控制隻是一種“模糊”的操控。
比如爆炸後,碎片将會飛向地球,這時可以通過複雜的數學計算,重新選擇爆炸點,使得碎片朝向地球相反的方向飛行。
但是,由于月隕内部結構複雜,絕對無法通過簡單的更改爆炸點,精确的操控碎片的飛行方向。何況,爆炸後的碎片在墜入地球後,會受到大氣層的摩擦,以及大氣流動的影響,墜落點更是無法預料。
“這正是你需要解釋的問題。”李默面無表情,眼睛中閃過一道精光。
解釋房瀾山頓時明白返回地球後的遭遇,以及昔日下屬們異樣的眼神産生的原因。
可是該如何解釋呢?
難道告訴眼前這位地球防衛局的局長,地面指揮中心的電腦,曾經計算出一個錯誤的坐标嗎?
證據呢?
在返航的過程中,房瀾山已經重新查閱了随身攜帶的通訊器,上面顯示的爆破坐标:AE1286:AF642竟然是正确的坐标!
可他清晰的記得,在第七塊月隕上空,通訊器的顯示屏上顯示的爆破坐标是:AE1286:AF640,兩者隻相差數米距離。
通訊器上,原本錯誤的爆破坐标,竟然變換成了正确的爆破坐标!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自己因爲太緊張,出現了幻覺?在領航者号内,房瀾山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該如何解釋呢?
房瀾山明白,總有人需要向5000萬人的死亡負責,何況太空中發生的事情還如此的詭異。
自地球防衛局成立以來,大樓上那枚傘盾護衛地球的徽标已經沾滿了鮮血,現在那些曾經流過血的人,正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
無奈的笑。
“如果我告訴你,當時在太空中爆破第7号月隕時,指揮中心的計算機給出了一個錯誤的坐标。”房瀾山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你們會相信嗎?”
“錯誤的坐标?”李默難以置信的問:“計算使用的源代碼是我親自編纂的,怎麽會出錯!”
“更何況,地球防衛局的特殊調查小組已經調取所有的監控,發現是你在太空中,私自更改氫彈的安放地點!”
百口莫辯!
數次回憶太空中安放氫彈時的場景,房瀾山确信當時通訊器上顯示的坐标就是那個錯誤的坐标!
這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
隻是他們是如何繞過墨子科技的神盾防火牆,篡改計算機中的數據呢?
神盾防火牆由李默親自編纂,具備真正的人工智能,自從正式安裝後,從來沒有任何一位黑客,可以溜進墨子科技的内網,更别提篡改核心數據。
房瀾山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有内鬼?
可惜,這一切已經與自己無關了。
房瀾山站起身,長歎口氣:“李默教授,希望你能善待我的妻子,女兒,他們是無辜的!”
說完,深深的鞠了一躬。
既然無法解釋,就不用解釋了!就讓自己用滾燙的鮮血,洗刷傘盾護衛地球徽标上,那些肮髒的污垢吧!
房瀾山内心再次升騰起一種叫做“英雄氣概”的情緒。
空氣凝固!
李默用烏黑雙眸緊盯房瀾山的臉龐,試圖從最細微處判斷出異常。
一無所獲!
這位墨子科技的副總,面色坦誠,雙目清澈。
最關鍵的問題是,沒有任何的動機!
熙來攘往,皆爲利來,皆爲利往。人作爲一種智慧生物,任何的行動,必然有其動機。即使史上最血腥的冷血連環殺手,進行犯罪活動,也是爲了滿足自己内心變态的嗜好。
房瀾山曾任前NCAA火箭設計師,在走投無路時,是墨子科技伸出了援手。李默更是“不計前嫌”,提拔他擔任副總。
并且他的老婆和女兒,每天24小時處于墨子科技的保護之中。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個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事實!
李默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真如房瀾山所言,在太空中,他接收到一個錯誤的坐标?
那樣的話有能力這樣做的隻有它了.
眼前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心如墜落萬丈深淵,李默強忍着内心的恐懼,面色不變。
站起身,向門口走去,“回家吧,休息一段時間,多陪陪老婆孩子。”
“也許.地球就要毀滅了。”
這是無罪開釋?
房瀾山如被雷擊般怔住了。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實,老闆竟然全盤接受了.
一股難以抑制的喜悅,如同炸彈般把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根血管,炸得稀巴爛。
“老闆”
話未出口,李默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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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總,這是您的個人物品。”申屠志學抱着一個貼着封條的儲物箱,“清點,然後簽字。”
“然後,我會派人把你送回家。”
“局長命令,不經允許,你需要呆在第65号防空掩體,直至”
申屠志學言猶未盡。
“直至地球毀滅或者是人類勝利!”心情大好的房瀾山臉上洋溢重獲新生的笑容,正準備伸手接過儲物箱。
“啪!”
箱子被重重的扔在地面上,差點砸到腳.
房瀾山内心輕歎口氣,彎下身,揭開封條。
“沒錯,所有的物品都在。”房瀾山用一支圓珠筆在清單上鮮豔的寫上自己的名字:“謝謝你這幾天的保護。”
這是發自内心的感謝。
“護送”車隊一路上遇到過3次阻攔。透過鋼絲網防護的車窗,房瀾山清晰的看到路邊擠滿神色瘋狂的民衆。
他們面色哀傷,眼睛中燃起熊熊怒火,脖頸青筋畢露,手持鋼管、菜刀
這些就是遇難者家屬嗎?
當有人激動的指向裝甲車内的房瀾山後,民衆的激動的情緒徹底爆發,不顧士兵們的阻攔,揮舞着“武器”沖向裝甲車。
并不鋒利的刀刃,徒勞的敲打着裝甲車,車内響起“哐哐.”的聲音。
“啪!”
一聲槍響,瘋狂的民衆頓時四散而逃。
一個魁梧的漢子,舉着手槍,鳴槍示警!
是申屠志學!
雖然明知道保護自己是申屠志學的職責,房瀾山還是心存感激。他知道在混亂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特别是自己剛“屠殺”了5000萬地球人,成爲罪惡滔天的人類罪人。
現在好了,有地球防衛局局長李默的命令,可以陪着老婆孩子,活到世界末日.房瀾山收拾随身物品,同時也收拾起破碎的心。
“那我走?”在兩個士兵的護衛下,房瀾山登上一輛沒有牌照的汽車,降下車窗,再次确認自己已經獲得自由。
申屠志學揮了下手。
汽車緩緩起步。
“等等!”申屠志學猶豫了片刻,快步追上汽車,趴在車窗前,面露悲戚。
“房瀾山,你知道嗎?”
“局長來自蒙城.”
“他的父母就在.”
亞洲蒙城!死亡30萬人!全城居民無一幸免!
腦海中浮現出那張死亡名單,房瀾山渾身一震,再沒有半點新生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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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科技園區一片靜寂,員工們早已撤進了地下實驗室。
夕陽下,一個孤單的身影站在月牙湖畔。
湖水中,野鴨子一家正無憂無慮的嬉戲着
“嘎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