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碳基生物永遠無法擺脫的宿命。
同時,這種無法擺脫的宿命,也成爲了碳基生物個體之間唯一的平等。
無論是富可敵國的商界大佬,還是衣衫褴褛的乞丐,無論是位高權重的政界風雲人物,還是過着平淡生活的平常百姓,他們之間的種種差距會随着真實死亡的降臨,瞬間抹平。
死亡面前一切平等!
這種平等源自最神秘的未知,沒有人知道,死亡後的世界是何等的場景,也許人死亡後,變成了一片虛無,也許變成了天上天使,也許變成了水中的魚,也許
而人類總是對未知充滿了恐懼。
死亡作爲最神秘的未知,也成爲了人類最大的恐懼,這種恐懼是任何驚悚的語言也無法描述的,卻每天真實發生在醫院這種現代化的機構内。
作爲經過專業訓練的醫生,早已見過了這種人類最大的恐懼,他們會用種種隐晦的語言和舉動,向即将面對這種恐懼的患者家屬,表達死亡即将發生的可能性。
譬如:“帶回家吧,讓他好吃好喝的過幾天舒心日子。”
又如:“最好還是通知孩子們回來吧。”
等等。
他們總是一番情願的相信,這種不含“死亡”的說辭,可以減輕患者家屬的悲痛。
而李默現在正面對着這種隐晦舉動的另一個方式。
醫生并沒有把他直接領進病房,而是先遞過厚厚一沓文件。
“這些是授權書、病危通知書以及病情告知書,先把它們簽了。”
文件上充滿了各種措辭嚴謹,卻用以規避責任的條文,當患者家屬看到那些被特意标注出的各種可能性時,自然明白了事情也許已經無法挽回,最大的恐懼也許即将降臨。
這時,他們往往會向醫生,尋求一絲慰藉。哪怕是一個微笑的表情,在他們的眼睛中也許會成爲“事情還沒有壞到這種地步”的明證。
可惜,這些經受過專業訓練的醫生們,往往會闆着臉,當做沒有看到他們的期盼。
畢竟有時希望才是最大的殘忍。
而李默并不需要任何解釋和安慰,他拿起筆“唰唰”的簽上了字。
醫生些許詫異,拉開了布簾。
布滿各種儀器的房間内,一群醫生正圍在病床旁。
一位皮膚黢黑的中年人,鼻孔插着氧氣管,毫無知覺的躺在病床上。
是海哥!
李默幾步邁上前,躺在病床上的海哥眉頭緊鎖,似乎正經曆着巨大的痛苦。
“現在可以告訴我,他到底怎麽樣了吧。”李默轉過身去,看向身後剛才那位醫生。
旁邊“嘀嘀”作響的監護器,不斷提醒着海哥身體狀況的惡化。
“我們也不知道,雖然根據送他來醫院的那位女孩描述,患者是受到撞擊才導緻了昏厥。”
“可我們并沒有在他身體表面和身體内部,發現任何的可疑傷口。”
這時,一位醫生走上前,主動拉下口罩,“我是主治醫生劉一德,負責周四海先生這次的整個搶救過程。”
“病人在送入搶救室時,意識曾恢複了短暫的蘇醒,在向您打了那通電話後,他又重新陷入了昏迷。”
醫生劉一德這番話看似病情的介紹,在李默聽來,卻是一種無奈的解釋。一個陷入昏迷的病人,在急診室突然蘇醒了,還打了一通電話,任誰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他并沒有絲毫追究這種不可思議,而是問道:“您的意思是他并不是因爲撞擊導緻的昏迷?”
“可以這樣說,畢竟我們并沒有在病人的體内,發現任何撞擊造成的創傷。”劉一德不覺松了一口氣,在家屬的眼中,醫生也許就是萬能存在,可以醫治任何疾病,再不濟也能查明病因。可事實上,每年卻有無數病人身處無法得知病因痛苦之中。
“并且,更加糟糕的是,病人的主要功能器官出現了衰竭的現象。”
“拖得時間越長,衰竭造成的損傷越嚴重。”劉一德補充道。
李默急切的問道:“你有什麽建議?”。
用專業的人,解決專業的問題。
“建議我有。”劉一德目光直視眼前這位墨鏡男子,“首先用呼吸機、人工肺以及連續型血濾機緩解病人的器官負擔,然後”
沒等他說完,旁邊一位年輕的醫生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老師”
劉一德絲毫沒理會學生的阻攔,接着說道:“然後邀請最專業的醫療專家會診團隊,查明病因。”
用醫療器械緩解器官負擔,李默倒是能理解,不過一位主治醫生,竟然建議病人家屬尋求其他醫生的幫助,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李默面帶疑惑,直接問道::“你自認爲沒有能力?”
劉一德搖了搖頭,“毫無原因的器官衰竭,我從沒見過。”
“按照目前的狀況,即使用醫療器械進行緩解,病人的器官也将在48小時内完全衰竭。”
說着,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慚愧之色:“我沒有把握完成這項任務。”
李默心中一動,瞬間明白了,他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然後撥通了一個号碼。
電話接通了,對面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喂?”
“吳院士嗎?”李默立刻說道,他撥打的号碼是華國生命科學院士吳振峰教授的私人号碼。
“您是?”手機對面吳院士似乎有些疑惑,他這個私人手機号碼,甚至連院長都不知道,電話中那個陌生人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是李默。”
“李默?”
“啊!李教授啊。”吳院士瞬間想起來了,他曾在國家自然科學獎頒獎典禮會場,和這位年輕的科學家有過一面之緣,當時隻是想着如此年輕就能獲得這華國的最高科學獎,以後一定會大有所爲,爲了提攜後輩,所以交換了号碼。
沒想到這位新秀短短幾年時間内,已經成爲了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學家之一。更是成爲登上火星的第一位地球人,被學術界尊稱爲地球第一人。
“您這位地球第一人,怎麽想起來給我這個半埋土的老人打電話了呢?”他打趣的問道。
“是這樣,我有一位朋友因爲未知原因,突然昏迷了,然後全身器官開始衰竭。”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您組織一個專家團隊,爲他進行一次會診。”李默盡力用最簡潔的語言,把整件事情描述清楚。
“身體衰竭?”
“他現在什麽醫院?”吳院士的語氣也緊張起來。
“燕京103人民醫院的急救室,根據主治醫生的分析,也許隻有48小時的有效治療時間了。”李默語速飛快。
“急救室?”吳教授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這樣吧,我立刻讓人把他轉到103醫院的心内ICU,利用設備緩解器官的壓力。”
“然後,我将在兩個小時内趕到!”
沒有絲毫的猶豫,沒有任何的推脫,李默心懷感激的挂掉電話。
“李默?”
“您是大科學家李默?”
“登上火星的那位李默?”
醫生劉一德一臉愕然的在旁邊,聽到了他與吳院士的整個通話過程。
“電話中的吳院士,是不是協和的吳振峰院士?”
李默緩緩點了點頭,“确實是吳振峰院士,他已經答應趕過來了。”
“那太好了,有了吳院士,病人一定會沒事的。”劉一德臉上顯現出幾分激動。
但願如此吧。
任何驚悚的語言也無法描述死亡的恐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