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騎着一匹馬,往城門而去。在彭城,他受了不小驚吓。若非無欲相救,怕已經一命嗚呼。經此一事,陳林學了聰明。
如今,圍剿于飛的戰鬥,即将開始。他緊着策馬,要更早一步,離開這是非之地。君子不立危牆,保命的不二法門。
雖說部署細緻,于飛插翅難逃。但,萬一失敗呢?
剛行至東門,就見一部禁軍,全副武裝,正急速進城來。爲首一名将官,陳林昨日見過,正是龐斐的嫡系。這些軍兵調動,有正當的理由。他們奉命,進城捉拿通匪要犯。
驗看軍令無誤,城門官下令放行。
一營禁軍,四百多人。進了城,将官一聲号令,所有軍兵跑動起來,直向縣衙撲去。身上的甲葉子,嘩嘩直響。沉重的腳步聲,一聲聲撞擊着大地。沉靜的夜,猛然被擊碎。
不多時候,禁軍趕到縣衙街口。
将官左右一看,高聲說道,“據報,有通匪要犯,如今正藏身縣衙。我等奉命捉拿,切勿讓賊人走脫。”
左右轟然應命,将官神情一冷,下令道,“一都,二都,封鎖四面通道。弓箭手,占據兩側房頂,聽候号令。”
“得令。”随着一聲聲号令,軍兵跑動起來。不一時,縣衙四面,已被封鎖的嚴嚴實實。刀槍林立,殺氣騰騰。縣衙兩側的房頂上,弓弩齊張,冷森森的箭矢,瞄準着縣衙大院。
“來人,把門給老子炸開。”将官喝道。
有人上前,取出霹靂彈,引火點燃,抛向了大門。“轟。”一聲巨響,火光乍現,黑煙翻滾,大門應聲而倒。
“三都,四都,随某沖進去。如遇抵抗,格殺勿論。”
“殺。”軍兵一聲吼叫,挺槍揚刀,直沖縣衙。
這麽大的動靜,值守的差役,早被驚醒。直以爲,是西面郭邈山的亂兵,殺進了洛陽城。聽到霹靂彈炸響,更是吓得篩糠。想着要逃命,卻身軟骨酥,站都站不起。
縣衙内,沒有幾人守衛。禁軍一路順暢,攻到了後堂。
到了這裏,終于有差役抵抗。這些差役,都是奉了任鶴鳴命令,護衛二皇子安全。說是護衛,也不過是擺設而已。差役沒有戰力,但誰能想到,有人竟敢冒大不韪,出兵攻擊縣衙?
“你們什麽人?敢攻擊縣衙,要造反嗎?”
有膽大的差役,堵在後堂門前,厲聲喝問。卻不知,哪裏飛來冷箭,嘭的一聲,正中咽喉,差役仰天倒了下去。
一衆軍兵,發一聲喊,挺槍沖進後院,見人就殺。差役揮刀抵擋,卻哪是對手?眨眼間,躺倒一地屍體,血流成河。
于飛早已驚醒,卻不知發生何事。不過,他自負武功,倒也不見慌張。縱身湊近窗縫兒,向着院中觀瞧。
于飛如今所在,正是任鶴鳴居處。這處小院,就在縣衙後面,類似四合院。北面,一排三間正房,卧室、書房、客廳。東西兩側,各有三間廂房,住着幾名侍女,照顧于飛起居。
南邊是一個月亮門,直通前堂。此刻,軍兵穿過月亮門,兇神惡煞的沖來。于飛看的清楚,全都是禁軍服色。
“嘿,禁軍造反了麽?”于飛自言自語。
“沖咱們來的。”尹端醒了過來,皺眉說道。
話音兒未落,外面傳來砰砰聲。軍兵挺着長槍,正在破門。
于飛回頭看看尹端,眉頭微皺。尹端身有重傷,行動不便,隻能躺在床上。于飛有心出去殺敵,卻又不敢離開。
萬一照應不到,被賊人傷了尹端,可不得悔死?
于飛雙手攥拳,竟束手無策。眼睜睜看着,軍兵破開大門,沖殺過來。于飛二話不說,跨步上前,雙拳直擊。“嘭”的一聲,迎面一人,慘叫着倒飛出去,一連撞翻多人。
腳下一搓,挑起一杆長槍,撲棱棱一抖,槍纓亂顫。
于飛跨步上前,槍出如毒龍,連抽帶打。剛湧進來的軍兵,又被他打飛了出去。于飛當門而立,威風凜凜。一衆軍兵被吓住,擁擠在小院兒裏,一時不敢再前沖。
“放箭,放箭。”有将官高聲喝令。
于飛心頭一凜,長槍攥的更緊。他久在軍伍,深知箭雨厲害。再勇猛的将士,碰到箭雨襲擊,也得退避三舍。實在是箭雨密集,即便長着八隻手,也不可能,防守的風雨不透。
隻要中了一支,就會中第二支。越打越弱,早晚身死。
“嗡。”好似一群蝗蟲,箭雨漫天飛來。
于飛長槍如圓,防住箭雨。他的眼力,不是尋常人可比。何況,還有神念相助。長槍快如幻影,箭矢不能近身。守在大門前,寸步不退。身前不遠處,一衆軍兵,卻看的傻眼。
如此箭雨,卻奈何他不得。這是什麽人,竟如此勇武?
“嗯。”一聲悶哼,一下鑽進于飛耳中。
這是尹端的聲音,于飛大驚失色。略一回頭,頓時明白。禁軍的箭矢,不止是向他射來。更對着窗戶,向房内攢射。
于飛紅了眼,怒喝一聲,“你們找死。”
——————————————————————————
尹端的腿上,中了一支流矢。好在,身上蓋着錦被,阻擋了箭矢沖勁。尹端疼的滿頭是汗,咬牙一聲不吭。掙紮起來,躲在床腳。他沒在意自己傷勢,正焦灼的盯着于飛。
于飛搬倒書架,暫時堵在門口,抽身返回卧室。
見尹端腿上中箭,心中略松。雖受些罪,但沒傷性命,總是萬幸。也不言語,抓過錦被,三把兩把,扯成布條。
窗戶上,砰砰直響,箭矢沒有停止。射進屋來,都沒有準頭,釘的到處都是。有碰巧近身的,被于飛揮手打掉。
“玉昆,别管姥爺了,你快逃出去。”尹端一見布條,頓時明白于飛用意。身子向後一縮,卻不肯走。
“姥爺,這都是小陣仗,咱們一起走。”
“這哪裏是小陣仗?”尹端苦笑。他卻不知,于飛見慣戰場,這般情形,的确是小陣仗。隻是,心有旁骛,受到牽制。
“姥爺,放心吧,這些小毛賊,留不住咱們。”
不容分說,一矮身,将尹端背在身後。扯過布條,将尹端和自己捆在一起。尹端身子肥胖,頗有分量,但對于飛而言,這點重量,可以忽略不計。隻是,塊頭太大,看着怪異。
這略一耽擱,箭雨已經停下。軍兵又沖了上來,門口的書架,被大力推開。于飛單腳一挑,一張矮凳飛起,嘭的一聲撞碎窗戶。于飛提氣縱身,一穿而出。雖背着一人,依然輕靈迅快。
穿出窗戶,腳下一點,騰身而起。
“小子,你留下吧。”一道勁疾掌風,冷不丁側襲而來。不得不說,這一招偷襲,機會拿捏的太好。于飛剛剛縱身而起,雙腳還未踩到實地,無從借力。正是舊力已老,新力未生。
于飛心頭一驚,這是棘手的勁敵。敵人潛伏身側,竟能避開他的探查,必然是先天高手。間不容發之際,于飛身形滾翻,借勢一掌拍出。“嘭”的一聲大響,于飛橫飛了出去。
身在半空,于飛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緊着一個翻滾,卸掉對方掌勁,落下地來,登登連退數步,才穩住身形。變起倉促,身後又背着人,于飛一照面,已是吃了大虧。
四周的軍兵,又圍了過來。舉着槍,分心便刺。不過這等攻擊,還奈何不得于飛。腳下一錯,已沖入軍兵群中。劈手搶過一支長槍,槍尖連點,血光迸濺,慘嚎連聲。
這些軍兵,根本近不了身。長槍到了于飛手裏,真格驕驕如龍,寒芒吞吐,挨着就死、碰着就亡。一眨眼,于飛的身邊,已經沒有站着的人。軍兵被殺的膽寒,遠遠的逃去一邊。
“無欲。”于飛認出,偷襲之人,正是無欲真人。
“哈哈,小子,看你今天,還能不死?”無欲哈哈大笑,但是眼神冰冷,哪有一點喜意?分明對于飛,恨之入骨。
“無欲,想要我死?你得拿命換。”于飛說着話,放出神念。
身旁二十步,都在他探查範圍。他能清晰看到,足有數百軍兵,沖進了縣衙。隻是通道較小,都堵在了外面。
房頂上,弓箭手張弓搭箭,虎視眈眈。
形勢不利啊,于飛心道。若沒有無欲,僅憑這些軍兵,攔不住于飛。但是,無欲先天高手,修爲不次于自己。有他牽制,于飛大感頭疼。實在想不出,這無欲怎的和禁軍,竟勾結到了一起。
于飛目光一厲,手中長槍陡然射出。
鐵槍發出嘯音,如同一道烏光,直刺無欲面門。于飛腳下一跺,淩空而起。催動混元一氣,一掌拍向無欲頭顱。
“來的好。”無欲略一偏頭,輕松讓過鐵槍。大叫一聲,迎上于飛,戰在一起。若在平時對戰,或許兩人半斤八兩。但此刻,于飛身後背着尹端,行動受到限制,立時落了下風。
無欲嘿嘿冷笑,看出于飛破綻。拳腳一緊,招招式式,隻往尹端身上招呼。這一下,真是打中于飛命門,左支右拙,岌岌可危。于飛心裏恨極,卻是無可奈何。
此時此刻,面對煉氣化神,于飛當真命懸一線。
但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尹端,遭了無欲毒手。
兩人一個交錯,于飛凝神立目。神念化刃,無聲無息,向着無欲劈出。無欲吃過一次虧,早防着于飛這招。驚覺到不對,立時翻身後撤,腳下一個縱躍,已經掠出十數步開外。
但是,神念神奇,豈是容易躲避?即便躲開十數步,依然遭受到莫名攻擊。無欲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栽倒。隻覺頭腦中,撕裂一般劇痛。任是他煉氣化神,也是難以忍受,心頭大駭。
趁這一晃眼功夫,于飛縱身越上房頂,向着遠處急奔。他施展出神念化刃,本就是要逼退無欲。使出之後,根本不及查看。展開天魔步,身形好似幻影一般,背着尹端,瞬間遠遁。
無欲沒有追來,于飛心頭慶幸。他的神念化刃,不能随意施展,頂多兩次,就會神志昏沉。無欲再追來,他可沒有把握,還能逃出生天。忽的,身後馬蹄聲響,正快速接近。
于飛猛地回頭,隻見寂靜的大街上,一道白色流光,閃電般向他追來。隻一眼,于飛認出來,這是他的神駒。
于飛眼睛一熱,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
玉獅子通靈,覺察到于飛動靜,自己沖破馬圈,追了出來。
眨眼間,玉獅子沖到跟前,一聲嘶鳴,透着興奮喜悅。于飛腳下一點,縱身躍上馬背。人馬合一,電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