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同鄉人,互相扶持是好事兒,正好,有一件事要你二人去做,”衛央道,“陛下要修繕關公廟,今年最後一次大朝應該會決定加封關公,你們兩人立即着手整理資料,尤其是民間的關公崇拜信息,關帝廟建成後要宣讀,年後第一次早朝,你二人的文章要送到内廷,記住了?”
李夢陽連忙答應,康海稍稍遲疑了一下。
陛下怎麽會想着要加封關公?!
“這不是你該考慮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此事做得好,天子傳召天下事,你二人可拟诏。”衛央笑道。
翰林院九成九的人心态崩潰了。
這是拟诏?
這是在确定至少翰林院侍講,有可能是侍讀,還有可能是侍講學士的名單呢!
李夢陽二人自然能想得到随着這句話他們在翰林院恐怕要四面樹敵了,可這麽好的機會敢不答應嗎?
“是!”兩人毫不猶豫。
都是讀書人,誰不知道誰啊。
這翰林院誰是集合了天底下最有才能的一群文人,實際上全是一群心比針眼小的文人紮堆勾心鬥角。
那内閣閣老爲什麽厲害?還不是在翰林院的時候别的沒學會先把爾虞我詐算計人心學精了?
有機會在此,還想着要維護同僚之間的體面,那你活該被别人搶走機會!
“不知……”李夢陽想打聽其中的緣由。
“别問,問也不會告訴你們,隻需要按照初步要求完成任務,”衛央随口說道,“當然了,此事并非非你二人不可,倘若其他人,比如禮部的,鴻胪寺的,甚至是内廷有人寫的比你們寫得好,你們也就失去了這次機會。”
這話又讓那幫心态崩了的翰林學士升起了新的希望。
隻要不指定,大家就都有機會。
這不,就連那兩個侍講學士都眼睛裏放光。
西軍進京之後,一個看起來不重,但象征意義很大的诏書……
“隻要是陛下親自要加封的,這诏書就意味着王閣老離開翰林院之後,翰林院内部誰能接替學士可以形成翰林院内部,不,文臣内部的統一意見!”那兩個老學士也知道。
可是這當衆宣布也太惡心了吧?
你哪怕私底下跟那兩個說,大家還能不内卷的那麽嚴重!
“秦國公,翰林院除王閣老之外,其餘人都在這裏了。”孔從周拿着孔目送來的花名冊點看完畢,過來拱手道。
衛央将問天劍放在椅子上,繞到後面,撐着椅背居高臨下瞧着這幫文人,一一看過去,笑道:“看來,還是翰林院人數最全。聽說六部有很多主事侍郎這兩天請了假,都在家給夫人解釋爲何在飛瀑樓白嫖,還被我逮住的事情,你們很好。”
一個百戶陰陽怪氣道:“大将軍有所不知,翰林院諸位大人那是出了名的家裏一團和氣……”
話還沒說完,不知是誰噗嗤一聲笑出聲,一時間絕大部分翰林們的目光都落在他們當中那麽十七八個人臉上。
衛央大是驚奇,這裏頭還有什麽樂子?
真有。
有一個翰林,當初考中進士的時候,翰林院一個老翰林榜下捉婿,将不愛紅裝愛武裝,在老家跟随恒山派三定師太的師父學武的女兒嫁給了這個人,那女子老了,原本行走江湖的一腔英氣變成了戾氣,學到的一點武功也變成打翰林的手藝,那翰林與同僚出去吃頓酒,那婦人便懷疑他與什麽青樓的名妓有往來,動辄一天打兩回。
還有個翰林,人品倒是端正,自幼與同村的青梅竹馬定親,那女子十分不講理,雖武力很差,可架不住極善于撓人,這位翰林身材高大白面長須,在翰林院也是出了名一手行草獨占鳌頭的人,可糟糠之妻進了京師,十來年也沒能學會怎麽當個貴婦人,遂覺着處處有人瞧不起她。
這可好,一時一生氣,便抓丈夫一個滿臉花,那人對此也沒什麽法子。
衛央一聽番子們悄悄一介紹,目光往一個綠袍小官兒臉上一瞧,此人倒毫不介意,笑着搖搖頭,與衆人拱拱手,坦然自若,十分氣度不凡。
“此人倒真讓人佩服,他人品出衆才能也算不錯,若真想換一個,多的是有修養的年輕女子,他卻甘之如饴,”連東廠番子都敬佩地道,“此人常說,幼年時,他家全靠那小婦人偷偷從她的夥食裏克扣糧食救濟,如今進了城,她心氣兒不順,與他争吵幾句怎麽了。”
若果真是真的,此人倒不錯。
“查一下。”衛央吩咐。
旁邊的楊墨函吓了一跳,讓廠衛調查一個翰林?
“秦國公,此事萬萬不可!”楊墨函連忙阻攔。
衛央不滿道:“是不是人才,不調查怎麽知道?果真是個人物,縱然能力不行,憑這道德,少不得一個天下諸州的禦史人選。”
這!
楊墨函承認自己這一刹那間眼紅了。
都說閣老出翰林,非翰林不得内閣。
可閣老就那麽幾個,甚至三省尚書侍郎也才那麽幾個,哪裏可能讓翰林院這麽多人都有份兒啊。
故此,能混到一個言道官,那也是大部分清流最向往的目标。
“可就算這樣,那也該吏部铨選,怎可讓廠衛調查?”楊墨函質疑。
衛央挑眉道:“此人這麽久了還在翰林院坐冷闆凳,吏部調查了嗎?铨選輪到他了?怎麽着,你認爲陛下還沒個權限給自己找幾個可用的臣子了?”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楊墨函一看廠衛怒目中軍按刀,慌忙躬身退了下去。
“這就對了,我打不過别人的時候也會站在一邊,”衛央道,“好了,說正事。我此來隻爲兩件事,第一是傳達陛下的口谕,要選一個爲關帝廟修建寫頌詞的人,這第二,是我自己的事情。”
衆人嘩然。
“皇陵被盜,你們難道不知道嗎?爲什麽至今沒看到翰林院的劄子?”衛央質問。
衆人瞠目結舌。
這就是你的私事?
“可,可内閣三省也沒有說話啊,”一個侍講學士慌忙辯解,“翰林院不過……”
“翰林院是出閣老的地方,這點天下先都不敢爲,要你們幹什麽?吃幹飯?”衛央道,“年前我要看到翰林院的劄子出現在陛下手中,内閣欺壓皇帝,三省實爲幫兇。翰林院也想深負天子厚望麽?先太子屍骨未寒,諸王忙着争奪儲君之位,連祖宗陵寝都不要了,陛下靠你們,靠來靠去一場空。那我來點名,從翰林院開始,不見你們第一個上劄子,翰林院也不要再以宰相培養基地自居了。”
衆人深深拜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