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末年,漢桓帝時期,涼州羌人反複無常,朝廷遂以涼州名士治羌人,自此湧現了三位涼州名将,是爲皇甫規、張奂、段颎,三人先後讨伐羌人,建立功勳無數,但随着三人以軍工進入朝堂,各自的路數便不同了。
其中,皇甫規帶着家族全面與漢朝時期極其有影響力,甚至左右朝局的變化的文人,也就是掌握着文化解釋權與朝政話語權的文閥相結合,這一點,從其侄子皇甫嵩即可看出。
之後的張奂卻與外戚大将軍梁冀交好,梁冀被殺後,張奂帶兵征戰四方,據史書所載,後來又崛起的外戚窦武是被張奂帶兵逼殺,但張奂是被宦官曹節矯诏所欺騙,其中真假難辨,不過張奂自此與宦官勢不兩立看起來是真的。
再之後的段颎在進入朝堂之後,選擇了與宦官暫時交好,但最後死于望族司隸校尉陽球之手。
這三人當中,前兩者至少選擇與望族交好,将自家也培養成望族且不必說,段颎這位唐德宗年間追封爲“古代六十四将”之一,宋徽宗宣和五年又列入“古代七十二名将”之一,而在北宋年間成書的《十七史百将傳》。
其中,前者在軍事上,尤其在剿滅涼州叛羌的過程中,主張的是剿撫并用,安撫爲主,後者卻嚴厲主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對待不服從的一概誅殺,對待不及時投降的一概誅殺,對待見風使舵的一概誅殺的剿滅策略,曆史證明,段颎才是正确的。
這與王守仁在對待關外諸胡的策略上是異曲同工的,也是和衛央對待天下諸部的軍事方針是一緻的。
“涼州三明雖并列廟堂,爲時人稱道不已,然三人選擇的政治路線卻全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王守仁拿着書信自忖,“若是我,選擇與朝廷諸公完全相融,那是絕不可能的。這些人,與我理念背道而馳,怎可交好。但若……唔,西軍與汪直與牟斌等人,倒也算不上外戚與宦官集團,這倒好辦了。”
正在此時副将又來了,低聲道:“大人,天子密诏!”
王守仁手一抖:“皇帝又鬧什麽鬼名堂?”
副将無奈道:“末将咋知道,不過,秦國公書信才到,天子密诏就到了,這不能不讓人懷疑——”
“不,皇帝雖然剛愎,但還不至于找死,隻怕……秦國公這段日子很沉默,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隻怕是——走,去看看是誰傳诏。”王守仁快步要下城樓。
樓下卻有人先上來,視之,竟然是李芳。
“天子有什麽旨意?”王守仁先不接旨。
李芳道:“放心,大将軍讓人傳書過來的時候,也請天子下旨,将山海關大小事宜托付于你,加儀同三司,假節钺。”
王守仁聞言大喜,當即往西南方向拜服:“天子聖明!”
“陛下無意于天下,如今要解決的是諸王,”李芳道,“故此,天下軍國大事如今全部托付給大将軍。如今你在山海怪要盡快先解決内部問題,尤其那些個亂臣賊子。”
王守仁驚喜至極。
若如此,則天下可定。
“我出發之前,去華山見過大将軍了,大将軍之意,甯王謀反不足爲慮,也不會在這個時期反,抓住這個時間差先解決山海關的問題,如此,西北、北方的問題,有兩位國公解決;關外白山黑水,有陽明公解決,隻若中原之事,自有天子親自解決,大将軍坐鎮關西,要催促東南軍民加快徹底解決倭患,建立‘走向深藍’的海軍以備後患。”李芳笑着道,“而如今,西南之事,又有解決的時機出現。”
王守仁呼吸一促,這可是大手筆!
“鞑靼人不足爲慮了,他們沒有餘力與我們在長城以南争鬥,故此,大将軍之意解決鞑靼人不必急于一時,要逼着他們耗盡元氣與我們在漠南打小規模的不間斷戰争;瓦剌人是心腹大患,他們越往西走越與蔥嶺以西草原諸部融合,且有擢取靈魂的教,故此要肅、夏二位,連同鄯善侯全力以赴消耗他們的精力。”李芳細說道。
王守仁拊掌而笑:“不錯,剩下的關外胡人有山海關一處,足以應對他們的威脅了。至于東南……”
他很不看好。
“楊一清本身就是士林之人,士林在東南插手太過,隻怕短期内難解決。”王守仁歎道,“而東南敵我雙方姿态如犬牙交錯,又有朝廷賦稅重擔,還有士林大本營,局勢難以理清,更别說要徹底解決。”
李芳不說這,反說起西南之事:“五毒教教主藍鳳凰北上,與大将軍有過一面之緣,大将軍之意,以經濟打通西南大山,所謂要緻富,先修路,多養豬,通财富。十年之内,若道路打通,則收複交趾……”
“要那塊地方作甚?”王守仁愕然。
“大将軍說過,交趾附近,稻米可一年三熟,就此一個,足以值得我們去征讨收複了。”李芳輕笑道,“何況西南要定,南方當定,旁人卻不知這段日子裏秦國公與陛下書信往來幾百次,陛下之意,大将軍解決四方,他來解決南方之事,兩廣與崖州都在開發之列。”
王守仁意氣奮發,這麽大的一塊藍圖,他本不會被還沒影兒的設想迷惑了心竅,可他心裏明白,衛央說的話,那是必定要實現的,他要開發南方,就一定會讓鄯善侯用手中的商隊打開南方的迷霧。
不過交趾那塊地方素來貧窮落後,真能發揮出這麽大的功效麽?
“這是西陲最近半年才印發的《自然地理(初版)》教科書裏說的一門科學,所謂光照與溫度的因素,我也不甚明白,陛下卻看明白了。”李芳笑道,“大将軍之意,陛下封禅昆侖不算什麽,如果能使大明海師揚帆四海,大明鐵騎馬踏八方,從極寒北海,到多彩南海,從蔥嶺以西草原,到日落之處的扶桑四島,無不爲我大明領土,領土之上,民衆無不衣食無憂,則陛下可爲‘大明開國第一聖君’。”
王守仁好笑:“好大一張餅!”
“陛下完不成,皇孫将來還是有希望的嘛。”李芳笑吟吟抛出一句。
王守仁臉色一沉,這話……
“确定了?”
“絕不更改!”
這王守仁就看不明白了。
“有些事,待回到京師,陛下自會與陽明公詳細說,此事關系重大,我可不敢多嘴,”李芳轉而道,“這幾日,隻怕那些朝廷重臣們也忍耐不住了,大将軍在華山等了他們一月有餘,就看這些人聰明到什麽程度了。”
“是,他們越聰明,就越容易在秦國公的手下吃虧,隻是爾虞我詐,傷的是我漢家天下的根本啊。”王守仁心中憤懑,目光穿透迷霧,直奔向關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