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的放權讓衛央心中充滿了不安。
俗話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皇帝到最後幾年哪一個不想抓緊手中的權力?
朱佑樘又不是傻子,在皇孫還沒有生出來的時候……
“難道,這又是一個煙霧彈?”衛央心中猜測。
與皇帝有談了一下諸王,衛央無所顧忌,知道的便說好壞,不知道的直說不了解,到人定之初才起身要告辭。
老皇帝見他似乎并無意于提起那晚的事,心中也頗有猜測。
故此,衛央要告辭時他也沒挽留,隻問:“婁氏那邊你打算怎麽安置?”
衛央哪知道,此事透着一股子詭異。
“你也不必爲難,甯王謀逆是必然,婁氏若在京師,他反倒能多放心一些。此外,有婁氏在京,甯王縱然造反也能留他後人一線生機讓他們自去生活。”老皇帝笑道,“隻是這一樁孽緣總要有個解決的時候。”
那能怎麽解決?
“将來再看吧,幾年之後太子妃進京還有個陪着說話的,”老皇帝告誡,“别的事朕不管,這件事,到時候你得親自負責。”
護送太子妃進京,必然是老皇帝駕崩之時,以衛央的警惕隻怕到時候很難相信朝廷沒有别的手段。
“以你的武功,隻怕到時候汪直與大内供奉加起來也不是對手,此外,朕到時候會傳旨诏你帶鐵騎三萬到五萬,以你西軍的威懾力,還沒有人敢冒着身死國滅的危險,此事你大可放心。”老皇帝笑道。
衛央隻是覺着奇怪至極。
老皇帝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
“你也去看一下太子吧,到你進京的那天,太子留下的那些人手,若是有可堪一用的,你自管取用,若是心懷叵測的,朕卻沒有發現的,那也要勞你出手誅殺,你去吧。”老皇帝提起太子的事情來,情緒上已經不見有絲毫波動。
不是傷透心了,而是太子已經讓他無限制地降低對儲君的期待了。
衛央不明白這時候讓他去兼太子有什麽用意,但想想也無妨,遂讓李芳帶路,提劍直奔後頭而去。
太子妃恰在一旁照應,說是照應實際上不過是看着太子的心腹們想盡法子救命。
“秦國公來了。”太子身邊的内侍進來禀報。
太子妃啊的一下,忙要起身躲開來,卻聽李芳訓斥道:“一股子藥味兒,不通風怎行?窗子打開幾扇。”
有小内侍賠笑道:“祖宗,奴婢是奉命行事。”
“你管他做什麽,他們既然覺着有更好的法子,就讓他們用自己的法子對付,”衛央道,“若不然人家還說天家無情,皇帝故意讓太子完蛋。”
屋内聚集着十數人,聞言不約而同哼的一聲。
太子妃一看,門外已人影憧憧撞入進來,躲避也不及了,隻好忍着一身的不便起身迎迓。
衛央進門一瞧,見太子妃臉頰浮腫行動已有些不利索,心裏直納悶兒,太子這小子行動挺利索啊。
一晚上就成?
“大将軍。”太子妃見禮。
衛央拱拱手道:“祝賀。”
……
太子妃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要是恨,她反倒不怎麽痛恨,竟還有些好笑。
但要說平淡對待吧,她又做不到。
這個時候她什麽都明白了,在皇帝的安排下,她的命運就是給皇家生兒育女,沒有秦國公還有個儲君呢,這一關怎麽也躲不過去。
可是要說讓她覺着僥幸點,她又不想想這個事情。
眼瞧着衛央湊上去,在太子那幫心腹警惕的注視下,隔着半丈遠遠一看轉身便退出到門口附近。
李芳悄聲道:“怎樣?”
還能怎樣,一身的氣血早就耗費幹淨隻等油盡燈枯,若非皇室有的是天材地寶,恐怕這人半個多月之前就斃命。
衛央瞧着那些放在床頭櫃子上的藥物,那是老皇帝如今支撐着給朱明留點底子的依仗——倒也算得上老皇帝對着兒子不錯了。
“臣謀君子謀父一出鬧劇。”衛央搖搖頭準備告辭。
忽的有人低沉道:“秦國公,你是天下有數的高手,既然來了,何不爲太子殿下續一口真元?”
視之,一年老内侍,約莫四五十歲,他方才正在不遺餘力地爲太子灌輸内力真元,是個忠心的好奴才。
衛央不理睬,與李芳說一句“準備吧”推門便要離開,那内侍大聲喝道:“秦國公!今日既來,若是能救太子殿下與生死之際,遍天下也要傳頌你忠心耿耿的大名,怎麽可以就此離開?”
哦?
衛央轉身似笑非笑說道:“你的意思是,如我就這般離開,便是無君無父的亂臣賊子?”
那内侍低頭道:“我隻是個半副殘軀無牽無挂之人。”
李芳稍稍猶豫了一下,歎口氣沒管。
這是先皇後留給秦王的老人,算得上武功不錯,可他不該威脅秦國公,這是睜眼就殺人的狠岔子。
果然,衛央歎息道:“你何必惹我。”
他伸手一推,殿内十多個宮女連同太子妃一起被一股真氣托着,隻往屏風後一藏。
那内侍睜眼大叫:“你想怎的?”
衛央更不答話,氣機鎖定上前隻一掌,先拍在那内侍丹田,又複拂袖如千鈞鐵石砸在他腦袋上。
那内侍一聲不吭,一時就死了。
衛央歎道:“你家主子,那是你家主子,你何苦勉強我?”而後目視衆人,“誰還要我續命?站出來。”
衆人有憤恨至極者也有兩股戰戰的,卻無一人再敢出聲。
“我來,隻是探望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子,你拿三綱五常綁架我,卻不知我家妻子也不會背着一套綁定;”衛央很歎息,“可惜這麽一個人,何必呢。”
按劍出了門,門外無人敢攔,走出數十丈,李芳才苦笑,将那人身份說了一遍。
“管他是誰的人,好好伺候他們家主子就是了威脅我幹什麽。”衛央道,“你也注意着點,那些人我看不是腦子有病就是膽大妄爲,大約他們也注意到太子殿下駕薨他們也就沒前途可言了,要警惕他們反咬天子一口。”
李芳沉默以對。
老皇帝要連這一點都料不到那就别當皇帝了。
“國公慢走,奴婢無法遠送。”李芳送到城門口才站住腳。
衛央點頭叮囑道:“天子若有任何狀況,須先前來通報。”
這不單是爲别人也是爲西軍。
一旦西安府成了天子駕崩的地方,西軍必須盡快做好準備。
李芳歎息不已,西軍雖說在“情報”上比那些諸侯王差了一點,可他們的實力……隻怕有人要倒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