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總歸是要斷絕在秦王一脈的,”襄陽道,“如今人心思變,可中原人心,想要變化的是新産生的财富繼續呗那些大地主階級重新壟斷了,而不是解放生産力的本質,也就是人,更别說發展生産力。這種巨大的社會矛盾,必然加劇原本的地主階級與農民階級,與手工藝人階級,乃至新生的地主屬性的商人階級的矛盾,我擔心,接下來爆發的起義恐怕不僅僅隻是傳統的農民起義,這股強大的風暴一旦降臨在朱明王朝,老朱家隻怕要落得個曆史上古來最慘的家族命運。”
衛央登時對小妻子刮目相看。
“哼哼,跟着點蒼派,自然學了個半瓶水;生在越王府,自然是要學個目中無人。如今在西陲,人家可也是進步非常快的時代小青年!”襄陽哼哼道,“還不允許人家進步了怎麽的?”
那你啥意思?
“這天下,與其讓大風暴摧毀的瓦釜雷鳴,倒不如夫君搶了,至少還能保證老朱家的後代有二畝地,有兩頭牛,安心過日子。”襄陽郡主很向往,“這可是太祖洪武爺爺的理想,想來,見到他的子孫後代過上這麽好的日子,他老人家也是很欣慰的。”
洪武爺會感謝你祖宗十八代,并對你扔出“欺師滅祖”的金牌!
“其實我最擔心的還是新生的異族胡人搶占了咱們漢人的天下。”小郡主卻不十分擔心這個,她早就有計劃,“如今的草原,鞑靼人學會了鑄造城池群體而居,關外的女真,南邊的生番,乃至西洋的紅毛們,已經形成了舊胡未滅、新胡以更強大的姿态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局勢,胡人,是一定要入關的,一旦新舊兩種胡人合兵一處很麻煩。”
賢妻高見!
“西洋人如今正在解放頭腦,發展科技的上升階段,他們滿天下尋找無主的田野,但天下哪裏還有無主的荒野呢,所以,他們必然會憑着堅船利炮滿足自己的野心。一旦他們的發展到了工業産品堆滿了現有的市場,急需要另一個商品市場的時候,他們必然會拿起槍炮開着船隻,對稍有一些抵抗力的民族進行征服,”衛央道,“西洋人,在禁锢的思想裏暢遊太久了,他們是肩負不起人類未來的命運的,最關鍵的是,當他們憑借殖民剝削的手段滿足了一定的物質基礎的時候,就一定會回到禁锢了思想的混沌狀态,保守,自私,以自由的名義執行自私愚昧的發展策略,在掠奪的基礎上建設的生産資料所屬關系必然會反作用于他們的社會和生活。這就會形成一個從剝削到剝削,最終徹底消除于剝削的文明狀态,人類文明要落在這些人手裏,那才是巨大的悲哀。”
小郡主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與新胡之間必有一戰?”
“那是決定未來五百年誰說了算的戰争,更是決定我們說了算的曆程到底會不會被打斷的戰争呢,性質十分與以前的戰争不一樣,這不是一個王朝滅亡了,另一個王超取代之的戰争,瞧着吧,大時代已經開啓了,我估計第一個受到西洋人科技影響到一定是倭奴,但他們也會成爲西洋人的第一個儒家文明圈裏的受害者。”衛央道,“這群狗東西,當孫子的特性已經貫穿在他們的民族特質當中了,不過,如今覺着自己行了,不想給我們當孫子了,那就讓他們蹦跶吧,軍情司已經關注到那邊的所謂‘國戰’,根據東南倭寇的情報,這麽多年戰争中,倭奴也有了一些算是人才基礎的家族式軍閥勢力,在這個時候,西洋人的科學技術隻要有一些傳入倭國,他們會加快一統島國的步伐,接下來,必然是繼續往大陸眺望,這倒是我們的一個機會!”
不能先下手爲強?
不能!
“當年鄭和下西洋的大船,如今還有圖紙嗎?就算有,還有熟練工匠嗎?如果這些條件都滿足了,最大的問題就來了,以我們的技術的先進,而人員素質地下的矛盾,能駕馭這些寶船縱橫四海嗎?”衛央道,“我們這個民族,說難聽點叫思想保守,但這個特質十分偉大,偉大就偉大在千百年來我們形成了‘大一統’的精神内核,這是頂頂了不起的的精神内核!但任何民族性格都有利弊兩面,我們維護了大一統,就必然要保守,尤其在開發海洋的事情上會更加保守,所以,在這種特性中尋找一截冒險者的精神那是很難的,難點還在于這些手握堅船利炮的部隊出海之後,我們又如何控制他們。當這些艦隊開拓海疆之後我們又如何控制新并入國朝版圖的疆土。”
明白了。
隻能是循序漸進,沒有一個擁有近代化大心髒的民族靈魂,我們是很難邁出控制海上資源尤其海面交通權的關鍵一步的!
“故此,倭奴的西進,倒是一個覺醒的好機會,也是一個我們民族開眼向洋看世界的好機會,”衛央無奈道,“這也算是我們的一次從挨打到打人的轉變機會吧。”
他倒是想把什麽都做了,可他更知道經營天下不是某站“咔咔就是幹”的網文,沒有老爺爺給你安排那麽多機緣,沒有那麽多系統給你安排一切物質基礎和思想基礎。
就算他神功蓋世把什麽都給我們漢人做了,他就想天道一樣庇護着自己的族人,但等他百年之後怎麽辦呢?被局限在溫室中的族人們,将來難道還要期盼再出一個衛小郎嗎?
“我們的祖先,從燧人伏羲神農,到炎黃蚩尤,都是筚路藍縷從無限危機中截取一縷升級打拼到壯大至今,成爲這片土地上的群居部落的。先祖們傳承給我們的精神,如今被局限住了,這股精神不恢複,一個人的奮鬥,隻能是‘中興之治’之類的笑話罷了。唯有遙望星空腳踏實地,舉族都是好男兒如龍似虎,好女兒奮發圖強自信昂揚,才能走出一條我們自己的路,”衛央感歎道,“我們本就是人類的主流,哪怕被當做異類,那也是暫時失去了話語權。我們這個民族,哪裏來的什麽氣運,全部都是一代人一代人筚路藍縷慷慨赴死打出來的光明前途。”
一代人爲下一代人打出五十年的光明,到如今,先祖們打下來的光明已經照耀了我們上下五千年,該有一代人再去打出五千年的光明了。
這還是最差的局面。
衛央的設想中最好的局面,自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強,每一代人都拿着接力棒,也交出接力棒。
可惜,這樣的偉大的事業,唯有他經曆過的那個時代才有。
如今不可以,但他願意當這個啓蒙者。
這也是他答應去西安府的一個重要的原因。
大明王朝還是存在的好,盡量更穩定地存在那就更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