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的暴擊傷害還沒有停下來,因爲襄陽郡主跑馬一圈回來了。
“這是誰?怎地跪在那?”她跳下馬背奇怪道。
衛央愕然道:“你沒有見過倭人麽?”
“她就是倭人?”襄陽繞着她轉了一圈撓頭說,“原來倭人裏邊兒也有稍微漂亮一點的?我隻當他們都是那種,唔,怎麽說呢,就是那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也不是醜,”她猶豫了一下,“也不僅隻是醜,總之就感覺古裏古怪至極。”
“不帶人格侮辱的,你瞧人家也不是有鼻子有眼的麽?你起來吧,”衛央吩咐道,“記着,天黑之前我的部隊将全程進行抓捕,我不知道山本隆晴那個二五眼兒又想出了什麽鬼主意來,但你既然作爲他的幫手,我自然有理由視你如西軍的敵人,還希望你能照顧我的心情,好了,回去吧,不要再來了,如果想天朝上國的人了那也簡單的很,你可以箪食壺漿以迎王師嘛,也不一定就要留在這片土地上,再見。”
“你還是聽他的話,他這個人說一不二,真若是在抓捕過程中找到你們,那可是絕對要斬首的。”襄陽郡主好心勸導。
櫻井阿初一時淚如雨下。
她不解這到底是爲什麽,西陲不是最稀缺人手嗎?
“傻孩子,你也不看這家夥是什麽品行之人,他不同于你們,甚至是我們所有人知道的大人物,他這個人,心腸狠辣起來隻怕,”襄陽郡主本來心情頗好的,可說到這裏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才說,“隻怕世上少有人能讓他放低自己的原則予以妥協,她們幾個有這樣資格,你也想有嗎?但他若是仁慈起來,他的底線就是許多大人物的永遠也追求不到的境界。别說是倭人,就算是紅毛番子,他恐怕也要堅守不買賣人員的底線,這是他做人的底線。這下你該明白他爲什麽讨厭你了罷?”
哦?
你很了解衛小郎啊!
“我們是朋友,你别想多了。”襄陽義正詞嚴地提醒阿初道。
阿初呆愣了許久。
是這樣的嗎?
“你不必懷疑,他就是這樣的人。”青兒順手從褡裢裏掏出一點奶酪,嘟着嘴兒先切了一塊給衛央又拿了一點給馮蕪,剩下一點分成了三份兒,襄陽得一份兒,她自用一份兒,還有一點兒都塞給了阿初,道,“吃吧,吃飽了趕緊回去——你武功不錯,但你的主人把你當成了試驗西軍刀鋒的工具,你若想過得好須起來反抗才是……”
襄陽不由哈哈大笑,目光中有一些漣漪波光,飛快瞥了衛央一眼笑着道:“青兒啊青兒,你如今也學的拐帶人的時候與衛央一個模樣兒啦!”
“哪裏拐帶了。”青兒嘟囔着,又在褡裢裏找了一下拿出點蔗糖,“要想知道蔗糖是甜的,就得親自去嘗一口,我是教她怎樣過好日子哩!”
阿初爬起來轉過身撒腿就跑,她心中本就有一個不爲人知的野心。
或者說隻是一種奢望吧。
她不想給人當侍者,她想好好的做一個人!
這青兒娘子如同魅惑的狐狸精一般的,她的話不由令人十分心動。
還是躲着他們吧!
這一股人馬才去不遠又一股人馬到了,正是儒道那兩夥人。
諸方孔坐着馬拉轎車與衆人同行,但他的馬車本就顯示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大明開國之初太祖洪武皇帝便規定了官民人等所用車、轎,乃至華蓋、馬匹的規格,一般而言除非是皇帝,其餘人等一律不準用雕龍畫鳳的車船轎子,華蓋馬匹,這是最大的規章制度。
但經過仁宣之治以及前朝淳端皇帝的不斷突破,民間所用的車馬轎子均有了極大的改變。
洪武皇帝規定四品以下官員不許乘坐轎子,現如今連七品知縣也都以轎子做代步。
此外便是民間所用的交通工具也豐富了許多。
最要緊的一個便是民間長者可用轎子或者肩輿,但在色彩形制等方面均還有所約束。
總體而言,天子以下親王郡王等可以用金銀配件的車轎,公侯、一至三品的大員可以用銀鐵配件的車轎,但均不可雕龍畫鳳,否則既僭越又違制那是定然被那幫言官弄死的。
民間所用的交通工具更是規定嚴格至極,除非是宿老否則不得用轎子、肩輿,一般人可以用馬車、牛車甚至驢車,但所用牛馬驢均不得突破“國用之物”範疇。
否則也是死罪難免活罪更難逃!
諸方孔便不用管這些,他家裏有宣宗皇帝時期流傳下來的馬車,馬車車廂對于絕大多數平民來說是絕對違制的,讀書人中間也少有人能乘坐他家傳的馬車形制,那是在京的四品官以上才可乘坐的馬車,車上有雲頭青帶,那是六品官員才能坐的馬車。
也因爲這輛馬車諸方孔才能作爲這些讀書人的領袖,至少是西陲讀書人可以表面上遵從的士林領袖人物。
兩匹劣馬拖拽的馬車緩緩在新修的管道上前行着,諸方孔坐在車上拿着一塊蜀錦擦拭着車廂上的塵土,透過車窗窗簾,他看到無論騎馬還是騎驢跟在身旁的讀書人,老臉之上滿是得意。
“找到了。”前頭的幾個年輕士子縱馬而回。
諸方孔壓手,趕車的車夫揮舞着長長的馬鞭一圈,馬車停頓在路上。
跟在後面的坤道輕輕笑出聲,這老兒可是在找死麽?
就連北庭侯的扈從衛隊也不敢駐紮在管道上,你那破車就能吓唬住皇帝都擔憂的睡不着的北庭侯啊?
“車就停在這,我們過去找他。”諸方孔一擺寬袍大袖道,自有人趕緊取下凳子扶着他下車,老頭先極目遠眺,見扈從隊悠閑自在但卻人數衆多,足足有上千人護衛在方圓十裏之内,他略略一皺眉,這威風就連京師裏的郡王公侯恐怕也難比。
逆賊!
“嗯?”正此時他忽然看到有幾個人縱馬沖了過來,心中還有些奇怪,難道那厮變了性子竟派人來迎接他們了?
哪想到十數騎到眼前,繞着馬車轉了一圈,有個佩戴着三顆藍纓,雖一身布甲卻難掩彪悍氣息的軍官繞着車轉完,用手裏的長槍在車廂上敲了敲喝道:“不知道管道上不準停車嗎?把車放到停車位去。”
諸方孔大怒,一巴掌拍在車轅上怒道:“老夫這可是……”
“不就是一輛破車麽,堵着别人的路那就不是好車,趕緊泊到那邊,否則叫邏卒們過來,你老臉上難看,也壞了你的性命。”軍官撥馬便走。
諸方孔氣得臉都黑了。
這車是什麽?這車是面子!
你等落老夫面子,老夫豈能與你善罷甘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