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貨買什麽?
衛央純然不知道。
他記得,每年過年之前,父親都會提前把吃的用的買夠,走親戚的禮物基本上也都趁便宜十塊八塊買夠放着,他隻是跟着打下手而已,并沒有太多的事情,後來工作了掏錢也就成了他的責任。
“小郎,咱們買點啥?”虎子也一頭霧水。
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往年采購年貨,也是青兒一手操辦的,這也是個沒經驗的人。
衛央找來一張紙,在上頭比劃了半天也不知道應該買什麽年貨。
爆竹?
這個可以有,家家戶戶都有。
“要不要也買點春聯?”順子湊過來詢問。
虎子斥責道:“哪裏有讀書人家買春聯的習俗?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此時的春聯已叫春聯,也或者可按古稱叫春貼或者桃符。
衛央倒是找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覺,遂拍了胸膛:“此事我來辦!”
他找了一張大紙準備先練一練,半晌寫出“天增歲月人增壽,向陽人家春滿懷”。
青兒忙着忙着跑過來一瞧,奇怪道:“這什麽對聯?”
怎麽樣?
“不怎樣!”青兒提筆道,“咱家是知書達理的人家,怎可春聯也如此殺氣騰騰的?小郎寫的字倒是還行,隻是太吓人,你瞧。”
她小手一揮刷刷寫出一副對聯兒,上聯雲:“天增歲月人增壽。”下聯曰,“春滿乾坤福滿樓。”
虎子兩個憨批贊歎:“還是青兒娘子寫得好。”
衛央大怒,搶過筆一揮而就:“進門脫鞋!”
他認爲這是橫批。
青兒奇怪地看着他,抿着嘴秀氣地笑一笑,點頭道:“郎君也别怕,你多學一學也就比我寫的好了,你寫的是‘大江東去’,我寫的是‘月滿西樓’,這個,是有區别的。”
郝大業過來看一看,很公平地贊歎了青兒寫的對聯,勸說道:“你那字,軍中氣息太多,瞧着殺氣騰騰,這麽下去你是要讓她們四個聯手打你的,還是不要惹她們了,你要聽我話。”
衛央不服氣,抄起毛筆準備上街去擺攤去,他感覺自己這一手毛筆字怎麽着也能賣春聯兒了。
吵鬧到晌午,襄陽郡主眼眶通紅,又拿着一堆吃的,小嘴巴塞得滿滿的,過來瞧一眼對聯,奇怪道:“你用鐵掃帚寫字了?”
這太打擊人了,衛央索性決定:“這些小事就交給青兒去辦吧,我去買點肉,對了,襄陽郡主願意吃什麽?”
“啃骨頭,那個香。”朱淩紫建議,“寫春聯這樣的大事情,你還是讓青兒或者馮蕪來辦罷,你不要堕落了自己的威風——那麽多人來拜年,瞧見你這殺氣騰騰的筆法,你說人家進門不?你這人心腸挺好,不能讓人誤會你,是不是?”
衛央遂決定找機會再勸勸她,還是要看重感情的。
“走,上街,買年貨。”這麽一鬧衛央心情好了許多,于是邀請襄陽郡主,“你見多識廣,不如也幫我參謀參謀去?”
朱淩紫踟蹰了一下,眼睛裏閃過黯然之色,強打精神雀躍道:“好啊,我也好好過個年。”
不料出門時,梅長雲迎面攔住,問:“你們要去王府過年去?”
怎地?
梅長雲不悅地道:“哪裏有這樣的規矩。”
衛央好笑道:“你們不打算在客棧過年了?”
原本按照梅長雲的意思,他是馮娘子娘家的人,是不能在衛央家過年的,于是去客棧裏試圖訂房間,哪裏想到青兒已暗暗讓人傳出話,加上西陲忙了一年了,家家戶戶都想在家裏好好過個年,梅長雲忙了幾天,也沒能訂到居住的客棧,也隻好留在家裏了。
也不是他們不想回江南,梅念笙要在過年之後就去華山派報到,梅長雲還要想生意上的事情,這來來去去他們也吃不消,隻好留在西陲過今年這個年了。
梅長雲有些惱火地道:“我豈能不知這是你們……這下好,回去隻怕要被長輩們打死!”
“無妨,我給你作證。”衛央道,“江南過年都是怎麽過的?要不你幫我置辦年貨?”
不半天,梅長雲早把在哪裏過年的事情忘了個一幹二淨。
他發現衛小郎這人大事很智慧,小事最糊塗,他竟連“祭獻之禮”都不知道。
所謂祭獻之禮,那是分兩個部分的。祭是爲祭奠先祖,獻那是他身爲北庭侯,要陪同老王爺爲山川河流,爲社稷神靈做的禮數。
“不是用什麽豬頭羊肉告訴列祖列祖,說,我們過得還行吧,你們就别擔心了,不就是這樣嗎?怎還有那麽多破規矩了?”衛央撓着頭奇怪。
梅長雲歎道:“你這麽下去,我看是要不容于諸侯的,該懂得你得懂啊。”
“沒事,我家有懂的,隻是她們太忙了,要不這樣吧,你來辦此事,辦得好,我就不寫信告訴你家,說你在哈密還很回味西安府的‘胭紅樓’有個什麽清倌人。”衛央道,“你懂我,我若說你回去的時候多帶了三百斤細鹽那你肯定有口難辯。”
梅長雲瞠目結舌,哪裏有這麽辦事的人?
梅念笙提議:“這個,不如咱們在一旁幫着看……”
“那怎麽可以?”梅長雲正色說道,“爲西陲上将,你該知道這些禮儀。爲人子人孫,你該了解這些規矩。這是你不容推辭的責任,怎可以交給别人?”
衛央撇嘴道:“山川河流當然要感謝,但更該感謝辛苦付出的人。至于我祖先,遠古的不知道在哪裏,我父母肯定還好好的,隻不過我見不到他們了而已啊,幹嘛要紀念?晦氣!”
卻不知,這話一出梅長雲變了臉色,他左右看下,拉着衛央去了角落裏,神色嚴肅道:“此事絕不可讓人知道,若不然,你家天天有人自稱是衛某某,你多年不見家人如何分辨是否親族?那是要爲小人所乘的,你不知,江南有人已談論你的身世,你若敢透露這等事情,隻怕朝廷也會爲你‘選取’族人,有族人,你才好控制,明白麽?”
那要能找上門來就怪了。
“我爸媽長的什麽模樣,我心裏清清楚楚,那個敢上門找死,你瞧我怎麽收拾他們。”衛央道。
梅長雲不解,你還能記得那麽清楚?
“此事最沒有讓我認錯的可能,讓他們折騰去吧。”衛央道,“那什麽,令姑丈馮老爺子,這人好打交道嗎?”他憂慮地道,“過兩年登門,我最怕與他打起來。”
梅長雲呆若木雞。
你還打算與令……那個我那姑丈打一架麽?
“你不知,我這人素來老實,令姑丈,那是什麽人?那是朝廷混迹多年的老油子,我聽青兒說,到時候估計得被他刁難,我得提前想辦法,總不能被他吃定啊,是不是?”衛央深謀遠慮道。
梅長雲油然贊歎:“你這種強橫人物,就不該有女子傾心于你,門兒還沒登,你竟想打嶽丈?”
不不不這個你說錯了。
“我這是爲了預防萬一。”衛央歎息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