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央轉了一圈回到家裏,心情總悶悶不樂。
朝廷待民衆太刻薄了,時至今日源源不斷地從關内湧來的民衆,每日都能有三五百個,這還是隻到達哈密的人。
今日,哈密城多了幾戶人家,因工程建造不及,他們住進了勉強可以擋風遮雨的闆房中,長者已喜不自勝,見有摻雜了不少黑面的面粉,還有厚厚的衣服,乃至專程到王府門口叩謝,聽說,他們一路上餓死了好幾個人,還有兩個小孩子身體虛弱,官辦醫館正在下大力氣診治,目前還不知能否好轉。
民衆吃不飽,這怎麽行呢!
後世說,每一個活下來的都是擁有什麽血脈的人,這在衛央看來不是可誇耀的話,這是舊社會民衆的血淚凝聚成的一句話。
“他們不該活活餓死,不該活活凍死,這麽大的土地,應該保護這些人,擁有最基本的生存權,最基本的勞動權,最基本的繁衍權,以及最基本的體面尊嚴,這些事,總是要有人做的,我來這一趟,不能隻顧着封侯拜将,照顧一城一地之民,皇帝沒什麽了不起,貴族也沒什麽了不起,有刀子,誰都可以當,隻有幫民衆擁有最基本的生存權利,五百年之中,我們才可發展出真正傳統悠久、生命力強,可以找出許多經驗教訓的我們的通天大道。”衛央心中想道,“我不能想着‘爲生民請命’那麽簡單,請,那是主動權歸它,人家給不給那是人家的事情。民衆唯有自握其命,而後才得其運。”
他心中連着轉換着自己最熟悉的地圖影像,他知道國土雖大然不足以養育比他所知人數還要廣博的人民,那就用鋼刀烈馬,爲後世子孫打出更大的土地來麽,這有什麽好擔心的?!
“但如今我們的實力還是太小,必須擁有更強大的武力,用來保證民衆的生存之權勞動之權以及尊嚴,靠皇帝是萬萬不行的,但目下沒有皇帝是絕對不行的。這麽大土地,總須有一個象征性的強有力的控制力量才行,外國那一套,我是瞧不上的,也是不喜歡的。我所能做的,所能想得到的,唯有‘強權萬萬年’、‘發展我們自己特色的系統’!”衛央心中想,“此事當在十年之内發力,目前我要做的是,先保證自己活下去,練武,唯有不斷地練武,讓自己擁有無懼高手刺殺的能力,而後發展更強大的生産力,建立更強橫的軍隊,這才是我要走的道,至于對不對,那還是讓吃飽了,穿暖了,孩子有學上,地主不敢欺負人的民衆去說吧。”
大不了,跌個粉碎就是。
老子本就一無所有,怕個球!
遂悄然入定。
黃昏時,甯王的人找上門來,馮蕪出面打發了。
他們這次來不過是試探,所帶銀兩足以購買萬石細鹽而已。
“你們帶了十萬兩,那邊拿走十萬兩的細鹽,沒有賒欠的道理。”馮娘子表示,她聽到衛央說過,朱宸濠可不是什麽善茬兒,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必須見着錢才給他貨物,絕不做賒欠。
甯王的人隻好失望而去,次日壓着一批細鹽便返回了江西去了,連襄陽郡主提都沒有提。
又過了數日,衛央再戰獨孤九劍時,已頗覺吃力,高娘子一劍便能令他隻得躲避。
這一天,越王府終于派人來了。
襄陽郡主也怒氣沖沖從山上下來了,她本是帶着那小子上山去談情說愛,結果這幾日那小子十分不在狀态,不是說别的,就說勸她也當“從長計議”。
她來與衛央怒罵:“‘從長計議’甚麽?我都不怕,他怕什麽呢?”
衛央道:“許是有難言之隐,比如從小練童子功之類?”
“呸!瞧不出你人小,懂的倒挺多,”朱淩紫恥笑,“何況我們是師兄妹啊,他從小練得什麽武功我不知啊?我瞧着,他是害怕我家責罰他,越王爺好大的威風啊,在你們這裏也能威懾到别人。”
衛央哪裏吃她的激将法挑撥啊,于是又找了個理由。
他說,那孩子不定是想着他們年紀還太小呢。
“我要信了你我就是傻子。”襄陽郡主催問,“你幫我想個法子罷,左右咱們是一條船上的。”
“不不不此事郡主恐怕弄錯了,這俗話說得好啊,十年修得同船渡,我哪裏來的那麽大的福分,是不是?”衛央道,“不如你跟蹤他,監視他,你信我,這是爲了你們的愛情負責任,你跟蹤也是出于喜歡他,對吧?你瞧他到底……”本想直接說,話到嘴邊卻變成,“……瞧上了那家小娘子,你們江南女子溫婉又美麗,比如你,可若說起英姿飒爽,還是我們西陲的女兒性格最佳,你瞧瞧,看他到底每天與什麽人在一起厮混,尤其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
朱淩紫怒豎大拇指道:“衛大人還是你最體貼,那我去瞧瞧他吧,說實話,要不是你這個人着實沒情趣,我都想留在你這裏,你這人妙的很呐你可知?”
衛央抿着嘴拱手感謝:“我這人适合當你的開心果,瞧,你如今多開心呐!我這人也适合當你的解語花,你瞧如今你多通透通達啊!謝謝,在下謝謝郡主高擡了,我們真的很适合當朋友的,這一點你也知道。”
哪想到襄陽郡主歎息道:“有些人吧,不見面總覺着哪哪都不好,見了面,嘿,還真有意思。比如你這人。但有些人吧,接觸久了你就覺着,這都是什麽人啊,該愛不敢愛,該恨不敢恨,總是瞧着别人的臉色,人家說你不好你就得磕頭謝罪,人家說你好你便搖着尾巴,活像一條小狗,這能有什麽意思?愛不成,那邊明說,不過是一刀兩斷,從此不見。”
這孩子倒也烈性。
衛央都不忍心坑……那個再勸了。
他耐心試圖勸服朱淩紫:“郡主啊,你是要知足的,你知道能遇到一個爲你瞻前顧後的男人那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隻顧着自己痛快,于是和你好,可因此帶來的後果呢?人家是出于對你的喜愛,因此才那麽在意的,你品,你細品,品出其中萬分愛意了嗎?!你說你品出來了。”
襄陽郡主神色更複雜了十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