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号角在城頭響起,滿城軍民迅速各司其職。
“二姐兒,快起來,咱們要去加班了。”胡家少女疾呼道。
正在炕頭上呼呼大睡的女子跳起來,一聽城頭号角,嗤笑道:“咱們吐魯番新城何等高大,他們怎麽可能打下來。”
嘴裏說着話,她鑽出被我卻極快地轉好了襪子,嶄新的棉布長襪,少女晚上若不洗漱,早曦都不肯穿上,那可是以前隻有貴族老爺們才配穿的衣服。
“快走,”她母親已到了門外等待,七個女兒,最小的才七八歲,正是天真無邪的時候,嘴角還蘸着蜜糖,仰面笑嘻嘻地道,“哦,學堂不上課喽!”
“想得美!衛大人都說了,天上下刀子你們也得去學堂,快走,順路我們去加班——小六兒,瞧好小七兒,我們今晚要加緊制作饅頭,可不能讓打仗的人餓肚子。”前天才嫁給鎮戎軍一位年輕老卒的大姐兒笑罵道,“快走,娘還要晚上去參加夜校識字班呢,你這小丫頭,怎敢荒廢學業呢?”
兩個小孩子十分惱火,都打仗了怎地還要上學?
不怪這些小孩子,上學的娃娃們誰還沒盼過先生拉肚子請假、學堂教室被大風吹塌呢。
敵軍前鋒三千餘人狂飙到來,但看着眼前高達三丈有餘,城外還有壕溝縱橫的吐魯番城,瓦剌人傻眼了都。
這怎地跟上次來時見過的吐魯番城不一樣呢?
随後,鞑靼軍也至。
兩軍聯合足有五千人,後續主力部隊半日即可抵達。
兩萬人馬夜半彙合之時,隻見城頭火把撲朔,黑乎乎兇巴巴的城牆上連與他們對罵的人都沒有。
誰閑的?
“睡咱們的覺,讓他們慢慢填溝去罷。”北城門守将打了個呵欠,與同伴诋毀,“大人也真是,叫那些民衆,吃飽了便去挖溝,待敵人填平了又要他們去挖溝,天天幾十文錢給,我那老嶽父天天就盼着察合台人來,好讓他又多一個掙錢的營生。”
同伴道:“那你把他打一頓。”
“滾!”兩人一起笑罵起來渾然不把城下的騎軍大隊放在眼裏。
你們有烈馬彎刀?
你砍城牆試一試,那是熬好的米湯,加上蒸過的熟土,一層一層夯實打起來的,舊火炮打在上頭也隻留下一個黑影,一桶水潑上去便可以洗淨了。
用刀砍?累死察合台人也對吐魯番新城毫無任何用。
原來馬黑麻速檀宮,如今的吐魯番新城,哦,公文統稱之爲新吐魯番城,吐魯番衛指揮使司便設在這裏,戰事這裏便是吐魯番諸城指揮部。
趙副總兵在等江湖高手打探其餘諸城而歸,順便聽一聽麾下将校們的争吵。
那馬守光叫道:“咱們什麽都建得很好,唯獨這烽火台有些大意,若是有連接諸城烽火台傳遞來消息,何必派人去打探?此處乃是咱們西陲門戶,本當有這些軍事設施。”
鎮戎軍一小校看着他,馬守光總感覺他似乎在看一個傻子。
“你看啥?”馬守光大怒。
小校道:“我就看你了怎地?”
馬守光拍拍铠甲:“老子是副将!”
“那也是傻子。”小校鄙夷道,“什麽叫這裏就是西陲的門戶了?”
吐魯番歸附的将校門吃驚了。
這還不是門戶?
“哼,西域大得很,真要想守好門戶,須把蔥嶺打下來,那才是大明西大門。”小校嗤笑道,“若在這裏設立烽火台那豈不是資源浪費?”
對啊!
打下更西邊的地方,這裏不就是不用是西陲門戶了?
趙副總兵忽的有一些感慨,瞧着年輕的小将們奮勇想象着蔥嶺“定比咱們這裏高得多,也比這兒冷得多”,心中有一些苦澀,爲西征,鎮戎軍老一代戰死的戰死氣死的氣死,到了他們這一代,這都五十年了,竟還是沒能組織起有效的西征行動。
如今這些小子們太幸福了簡直。
要打仗,錢多得是;要西征,不愁沒有人。
西陲軍民誰不知如今的好日子是要靠刀槍去守護?若征召軍卒多的是踴躍加入的壯士。
“饷銀也比以前多得多,還能發到每個人的手中,如此軍心,安能不渴望揚威西域,開疆拓土乎?”趙副總兵心中快活的厲害,遂取貼身收着的密信,那是衛央離開此地之前留給他的,上頭就一句話,敵來不必戰隻須等反擊。
反擊,是要全力以赴務求全殲敵軍的。
“也不知這小子在高原打的怎麽樣,土默特部若能夠平定,朝廷也不敢派重兵雲集河西走廊,我西陲大軍,再發展十年,西域全境可定了。”趙副總兵笑容溢出滿臉的皺紋。
後半夜,軍情來報,諸城皆安。
哈密衛積攢了數年的财富,這一番用了一小半在吐魯番築城上面去,連小小的新城側翼小城也鑄造出足以容納萬人高枕無憂的城牆與倉庫了。
“明日若他們攻城,我等當依計而行。”趙副總兵起身準備去歇息。
次日一大早,敵軍開始攻城,卻隻能先到處找土掩蓋壕溝。
隻是三國聯軍諸将紛紛懷疑,吐魯番城内怎地舍棄了城外工事直接守城了?
此事當有蹊跷。
一天攻城未果,傍晚城内傳出來消息,細作打探到城中存糧不足,軍中已開始每日配額。
次日晌午,城内又傳來消息,存糧不足半月,民衆也開始配額。
當晚上,城下聯軍望着城池考慮計策,城頭忽有火頭軍送上去飯菜,隻聞到香噴噴的豬肉味道,有人道:“郭千總,這是什麽飯?”又有人答道,“你瞎啊?豬肉炖粉條子。”十餘人笑罵,“郭千總犯錯,被調到火頭營,怎地跑來尋咱們撒氣?!”
那郭千總大罵道:“灑家犯了什麽錯?不就是搶了一袋子面粉嗎,憑什麽把灑家調去火頭營?!”
有人呵斥道:“你這厮還敢叫苦?小官人回來,你瞧他怎麽收拾你,不知此時一袋子面粉多珍貴麽?”
郭千總嘟囔:“王爺也真是,怎地還不派人快送糧來?”
不片刻,城頭上傳來哧溜哧溜的吃飯聲,有人高聲道:“啊,豬肉炖粉條,吃胖了誰瞧?!咦?這還有豆腐?真想娶媳婦。”
但也有人說:“肉好吃,粉條子難得,可是饅頭也忒少了點兒罷?郭千總,你們火頭營是不是把饅頭全吃光了?”
郭千總賭咒發誓:“我們但凡多吃一個,我是你親爹。”
城頭一時笑罵起。
城下人火兒大。
憑什麽他們吃香的喝辣的?
“他們還喝上了。”盯着甕城防備守軍突襲的瓦剌人舔着嘴皮子惱怒。
那城頭好聞的味道應當是什麽豬肉炖粉條子了,但怎地還有酒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