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青金。”
芒山腳下的工作室中,陸淵捏起一顆青果,神情中有些許驚訝:“小金果然有兩把刷子。”
經過多重方法檢驗,陸淵終于确定了一件事:小金結出的副果确實是青金無誤。
最開始,他想到的是小金具有提純礦石的能力,但根據小世界中殘留的青金礦石的體積及純度來看,即便是都冶煉了,也沒法煉出樹上一半的青金。
所以小金的能力,勉強可以說是拷貝。
針對某一種物質,從大地之中汲取需要的元素,來模拟、複制其結構,再以果實的形象将自身生成的這種物質産出。
這大概就是其中的道理了。
這無疑是極讓人難以相信與理解的能力,但它又是一種極爲難得、實用性極強的能力。
尤其是對陸淵來說。
陸淵挑了挑眉毛,遙遙對尚在小世界中的小金比起大拇指:“納愛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什麽限制。”
一種能力一定會有相應的制約,小金總不能無視等階和能量,憑空變出這些拷貝的金屬出來。
世界姑且還是遵循着一定的規律運轉的,在世界的範圍内,不可能有打破這些客觀規律的事情存在。
陸淵将視線收回,落在手掌中的青果上,即使如此,小金的能力仍然能算是非常出格。
身爲器師,最忌諱的就是手頭沒有需要的材料。
這意味着他将遲遲不能做出心目中的法器,或者更壞。
就像現在的太華。
湧泉界本身沒有特别豐富的礦産,許多性能優異、出産地域特别的金屬,太華隻能通過買賣獲得。
而在同韶薇的矛盾逐漸尖銳,凸顯出來之後,這些交易便不斷地減少,交易的數目持續下滑。
幸而太華的底子很厚,又是諸界器道魁首,能另辟蹊徑,用其它的材料和過人的技藝代替那些緊缺的金屬,才沒被卡住脖子。
尚不完善的小世界物産貧瘠,一直是擋在陸淵前進道路上的最大阻礙。
不管是栽種的靈植,還是礦物,都遠不如一個正常界域來的豐富。
這畢竟是個尚在成長之中的世界,并不能如原本陸淵想象般帶來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資源,等到它完全演變完善,才有一些可能。
靈植方面的缺陷不大,是可彌補的,因爲陸淵現在攢着勁兒,要搞波大的,弄來巨量的青紅兩點以及爲戰艦準備木材,才顯得有些單一。
但礦産方面,現在的小世界實在是很難滿足陸淵的需要。
根本就沒有,總不能來一手虛空造物吧。
那就不是修仙,而是創世了。
青玉葫蘆或許有這個本事,但陸某人可沒有。
何況各界都有一些其它界域沒有的特産,或許是靈植、或許是靈地、景觀、礦藏這些東西。
就像潮生石,隻能在碧海界才有。
别的界域就算捅破了天,也沒有這玩意。
不是沒人想過,将諸界的特産普化,使得在其他界域也能生産。
别說,這還真有人成功過,然後這些被普化的特産都不再是某界獨有,成了爛大街的貨色,市面上許多泛濫的商品,出處都是這兒。
而現存的特産,都是修者們用盡了方法,也沒法普及的。
而如果小金能夠将一些稀缺、用處極大且無法用别的材料替代的金屬材料,以副果的方式生産出來的話.
原本套在陸器師身上的無形限制就被打開了。
金屬材料對他來說,再也不能成爲問題。
像某種金屬的礦藏被挖空,在諸界絕迹,或是沒錢買材料,亦或是敵人封絕了某種材料對太華的輸出之類的情況,便不會再有了。
“戰略意義十分重大啊,改天找小金試試。”
陸淵收起材質爲青金的青果,把做過測試的痕迹都抹了,才坐回位子上。
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麽接下來要準備的,就是數日之後的伏擊了。
芒山的戰艦會再試航幾天,并且将武器儲備補充完備,确定不會出現問題,才會去往南方,在流匪戰艦的必經之地上埋伏。
陸淵也是要跟着去的。
作爲時代的主角兒,必定要迎難而上,哪裏危險去哪裏,不然怎麽進步?怎麽一呼百應?怎麽橫推一世無敵天下?
陸淵YY了一會,嘿嘿地笑起來。
老做些白日夢,還挺能調劑生活的。
來自天幕之外的光線漸漸晦暗,整片大地像是滴了些墨汁的清水,緩緩地暗下來。
但直到光線最暗時,也沒有漆黑的夜出現。
辰皎倚在一棵辰日火樹上,一隻小金烏老老實實地呆在她手心,其餘九隻規規矩矩地停在旁邊的枝杈上。
小二想要湊近,但剛跳起來,颠颠地想要跳上辰皎肩頭,就被兩邊的小金烏用翅膀硬是擋了回去。
辰皎看着好笑,挨個用蔥白的指尖點了點剩下的小金烏的頭,然後伸出手,把小二接了過來,放在肩膀上。
“沒關系。”
得到她應允之後,小金烏們才歡呼着沖過來,貼在辰皎的衣服上。
膽子大的小二,還貼得更近,用細細小小的金色鳥喙,蹭了蹭腮。
辰皎回望了眼外界,塵沙火焰和層層疊疊的樹木都絲毫不能阻擋她的視線,她看到小世界的光線不再耀眼。
天空像是多了些烏雲,灰蒙蒙的。
但這兒是沒有雲的。
“入夜了啊。”
辰皎逗了逗小二,發出一聲慨歎。
這灰蒙蒙的景象,就是小世界的夜幕。
小世界本身又擴大了些,即使陸淵一直有意抑制其擴張,也難以完全止住這種趨勢。
這并不能算作壞事,但緊随而來的後果,便是小天軌囊括全界的日子,又得往後推些天。
至今它也隻占據了小世界不到一半的土地,還有更多的空間在小天軌的影響範圍之外。
怎麽說呢,算是高不成,低不就。
比不得完善的天軌,卻又不是毫無作用。
所以才有了眼前這一幕,有夜之名,卻隻是陰天的模樣。
辰皎看着小金烏們,忽而有些惆怅,以及迷惘。
界河沙是真正的造化神物,肉身不能拘,神識不可禁。諸界之中,沒有任何界河沙能夠保存下來,不管境界何等高深都是一樣。
換句話說,除了這裏,其它的地方不可能有界河沙。
因爲它是世界的養分,是虛淵給新生世界的贈禮。
也隻有在這裏,才能汲取界河沙。
初來時,她與死亡近在咫尺,甚至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心理準備。
正是因爲這些界河沙,她才能從那樣危險的境況中脫離。
但界河沙的效用顯然不止于此。
在得到陸淵送的四品褐神香後,辰皎終于完全脫離了危險,開始有能力自身緩緩的恢複,而這些界河沙的後勁,也在那之後開始展露出來。
每一天,她的傷勢都在飛速地痊愈。
這身傷勢,原本就算脫離危險,也要花上幾百年的時間調養,修行,再加上各類丹藥輔助,才能緩緩恢複過來。
能夠維持當前的境界還是兩說。
但辰皎卻感受到了不同,她的恢複,不僅迅速,而且是全方位的。
甚至有崩裂趨向的道基,也一點一點地恢複。
假以時日不,甚至不需要太久,辰皎覺得自己便能回到巅峰。
屆時,沒有任何單獨的修者能夠擋住她。
可正是因爲如此,她反而有些迷惘。
一個問題從心底浮現,久久地萦繞在識海之中,揮之不去。
在那之後呢?
要離開這片她喜歡的世界,離開這些小生靈嗎?
随後陸淵的面孔浮現在她識海之中。
辰皎雙手緩緩垂下,收進了袍袖中。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卻一時沒有想到答案。
若妖族還是原本的妖族,自己應該是不會猶豫的吧。
可是,經曆過最後那場戰鬥以後,她對自己之前所堅持的一切,都有了懷疑。
諸界之中的生靈,真的值得被拯救嗎?
“嗯?”
她眉頭微蹙。
似乎有什麽聲音,随着風傳了過來。
就如同上次的絮語。
模糊而微小,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這不是耳力的問題,而是因爲她的傷勢和權能并沒有完全恢複。
就像一位君王,還沒有回到屬于她的王座上。
她搖搖頭,這些來自遠方的呢喃或是祈望,不管蘊藏着怎樣的迫切和期望,都沒辦法準确地傳達。
除非她的傷勢完全痊愈,拿回應當屬于自己的一切,亦或是同自己有着極深的關聯,否則這些絮語,是沒辦法聽清楚的。
但正在她想要放棄傾聽,回小院兒的時候,卻有幾個較爲清晰的字節,從大片絮語中脫穎而出。
辰皎的動作停了下來,靜靜地側耳傾聽。
“軍主.你.還好嗎?”
“怎麽樣兄弟,那位有回應嗎?”
青檐慢慢睜開眼睛,神情有些黯淡。
他搖了搖頭,同面前來自太華的光頭佬說道:“趙真傳,軍主她并未回應,但我能感受到,軍主的存在。”
太華趙姓不多,光頭也隻一個。
那麽青檐的交談對象可想而知。
沒錯兒,這位和青檐混在一起的光頭,就是多日未見蹤影的四爺。
肆野軍和這支流落在外的赤淵部屬,已經接洽在一起。
“冒昧地問一句,青檐兄你跟那位是什麽關系?怎麽我覺着你方才有些.”
四爺忽然住了口,覺得有點難以表述。
有些拘謹,不隻是上下級之間那種敬畏,而是有些面對長輩的感覺。
青檐在同族之中絕對算得上是出類拔萃,即便是在修真界域中,也難找到能比較的人。
修爲、手腕、膽氣、知識、眼界都不缺,要是給他點時間,不說撐起一座韶薇一般的大妖府,做個一方豪強也是沒問題的。
藤中龍鳳,妖中豪傑。
這兩句詞兒配他是一點問題沒有。
起碼四爺是這樣覺得的。
目前來說,所欠唯有修爲而已。
四爺想到這,砸了咂嘴,這年頭,不成元嬰都沒個自保的本錢。
真是世風日下。
轉過頭,他又瞧着青檐,看得這位妖中豪傑一陣不自在。
“軍主應該算是我的母親吧。”
青檐這麽說,待到眼前光頭瞪大了眼睛,咧開大嘴呈現出一幅極度震驚的表情時,又補了幾句:“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我本體是青藤,經軍主點化,才能化形成妖,才有今日的我。
所以在軍主看來,我是部屬之一,但在我看來,她即是我再生父母。”
“嘶~”
四爺倒吸一口冷氣,面上的驚愕半分都沒褪去:“真是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青檐以爲他還在爲點化這件事情而震撼,于是開口道:“點化在妖域并不罕見,但通常隻在同族之内,所以除了我本體是藤蔓比較奇怪以外,其它并沒有什麽好說的。”
四爺搖了搖頭:“我不是說這個。”
“那你的意思是?”
青檐有些疑惑,面前的光頭糙是糙了些,但很講義氣,又沒有人妖之間的偏見與隔閡,修爲足夠,性格又很對胃口。
所以相談甚歡。
他帶的這些妖和太華肆野軍已經混在一起很長時間,如今一人一妖已經快到拜把子的地步了。
光頭一邊維持震驚的表情,一邊道:“我是沒想到,那位居然是位女子,不是你的那句母親,我都不敢相信。”
親眼見過赤淵軍主的人并不多,太華這兒也就幾個,而這些人裏并沒有四爺。
在諸界流傳的傳說之中,大家普遍認爲赤淵軍主是位橫空出世的強大霸主,于是自然而然的,人們便會有一個很自然的印象。
赤淵軍主是男妖。
就像童話故事裏,壞人往往青面獠牙,而好人則慈眉善目一樣。
但其實并不是。
“得,今兒個算是把我之後兩百年的震驚都用完了,現在就算你告訴我你是個妹子,我也絲毫不會感到驚訝了。”
四爺抱着膀子,仍是一臉匪夷所思:“震驚四爺一整年!改天我得把這消息分享給我那小老弟兒,讓他也漲漲見識。”
青檐來了興緻,光頭嘴裏的小老弟兒他聽了很多次,但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不過能被這光頭認可的,想來品質也不會壞。
畢竟有句老話,叫做人以群分。
差的太遠是玩不到一塊兒去的。
“你那小老弟兒怎麽稱呼?改天有空咱仨湊一湊?到時候就都是兄弟了。”
四爺頭一擡,胸一挺:“姓陸,單名一個淵,不出意外的話,這會兒他已經是我師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