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陳當

第140章 陳當

符器閣後殿中,一道厲聲傳出。

“你還要去青都界?”

顧老頭眼睛一瞪,鼓如銅鈴,自有一種迫人的威勢。

看得陸淵一陣發憷,縮着脖子不敢擡頭。

某光頭可以梗着脖子喊出雖錯還敢,但他不行。

四爺算是半個體修,抗揍;可陸某人不是,他這小雞仔一樣的身闆,經受不住幾棍。

但好在顧老頭沒動手,而是瞪着眼擺事實講道理,

“你可知道如今青都界是個什麽局面?諸界無法容身的那些人,都在想辦法往那去。小柳前幾天打的那一仗,足足五個金丹修者被打成飛灰。

金丹修者成批隕落,這在諸界已經百年未有發生,消息甫一傳出,就引發了一場震動。各宗紛紛爲此事譴派來使,詢問此戰情形。

可即便已經到了眼下的境地,流匪仍然猖獗,青都界的任一個大宗已經無力單獨制止,天門、滄海、昆吾坐視不理,青都界俨然已經成爲法外之地。”

這幾句話說的又急又快,顧老頭喘了口氣,才接着說道:“就算你短時間内再有精進,晉升至歸真境界,出了護山大陣,在青都界也難稱得上安全。

最近太華人手緊缺,也很難再抽出高階修者護着你。”

言下之意,是想讓陸淵老實待在門中修行,即使外出,也要撿個安全穩妥的地方。

陸淵有些糾結,他看得出顧老頭的回護之意,可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有小世界和大姥保命吧,小世界暫且不提,單說大姥。

雖然辰皎說過,她與掌教有一層交換道法秘聞的關系在,可誰知道自個兒師傅對她是什麽看法?

但凡有一點意外,後果就不是他一個小築基能夠兜住的。

顧老頭和大姥,任意一個修爲都把他甩的沒影兒,真要有矛盾,他想摻和一腳都難。

尋常金丹想敲暈築基,也隻需要一個響指的功夫而已。

想了想,陸淵抽出藍色布條,遞給顧老頭,

“我看得出宗門正是用人之際,雖然師傅你沒明說,但我也能感到,不久的未來會出現前所未有的變局。

所以需要盡快提升自身的實力和境界,我知道您老人家擔心,可哪有不經曆風雨就能翺翔的雛鷹?

我能拍着胸脯保證,在青都界一根汗毛都不會掉。”

顧老頭皺着眉頭,接過藍色布條,捧在手裏左右翻看,同時注入真元,以了解其功用。

慢慢的,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瞧着還有幾分滿意。

但等他瞥見縮在一邊的陸淵,又闆起臉來:“一般般吧,勉強合格,可你打算就靠這個在青都界保命嗎?”

陸淵一直偷偷打量顧老頭臉色,聽了這句話後,挑了挑眉。

有戲。

“當然不是,我另有保命秘技!”

顧老頭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對弟子的隐秘,太華向來會留出恰到好處的空間,小黑屋的設立,便多半出于此。

他隻是有些猶豫。

有一點,陸淵說的很對,在不遠的未來,太華所面臨的局勢必定十分嚴峻,屆時,太華是否能夠存在,都還未可知。

這一點他比誰都更加清楚。

對自己這個小徒弟來說,一味的埋頭苦修,托庇于山門之中,反而是對他的限制。

但猶豫的時間并不長,他很快就作出了決定。

“你可以去,但在此之前,我需要考校一下你的本事。”

“考校啥?”陸淵小心地問道。

“煉器繪符,神識真元,戰鬥和應變能力各項合格之後,才能出發。”

正當師徒倆商議的時候,青都界的某個廢城裏,一場足以影響一界格局的談話也正在進行。

“陳大當家請!”

“少掌教請!”

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鹿鳴坐在張紅漆小桌前,舉一酒盞,與居于主位的中年男人遙遙相敬。

這是座廢棄許久的小城,而宮殿卻明淨嶄新,對比鮮明。

亭台軒榭一概不缺,奇石小塘次第分列,殿門兩側郁郁蔥蔥,奇花異卉夾道而開。

這些都不是普通貨色,宮殿主體所用木料乃是入品的金絲楠,奇石小塘排列成陣,兩側花草皆是高品靈植。

更爲難得的是,此處靈氣濃郁,同普通靈地相比都不遑多讓,遠遠超出青都界的平均水準。

這些東西,本不是廢城該有,呈現在鹿鳴眼前的一切,都是居于宮殿主位的那個男人,利用掠奪的修者與财富,生生造就的。

其過程不知耗費多少資源,流過多少鮮血,才能在寸草不生的荒遠之地,築起這樣一座窮奢極欲的宮殿。

他就是如今青都界流匪的實際頭領,諸多大宗通緝令上常客,元嬰境界的大修士陳當。

雖是元嬰,卻沒有道号,他本就是山賊起家的散修,看不得修者間的規矩,于是一直沿用本名。

一盞酒飲罷,侍立身側的小侍女便顫巍巍地走過來,替鹿鳴斟滿。

鹿鳴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侍女的年齡未免太小了些,這樣的年紀,應該在父母懷中撒嬌才對。

他擡頭一望,正對上小侍女摻雜小心和驚懼的眼神。

被他望着,小侍女不由得顫抖起來,然後強忍着即将溢出眼睛的淚花,硬擠出一個讨好的笑容。

鹿鳴的心髒似乎被紮了一針,生出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不是動心,而是不忍和憤怒。

他一直知道,這些豆蔻年華的侍女都是陳當從别處劫掠來的,隻是不願意面對這個問題,因爲陳當這個流匪頭子,在阻擊太華的計劃中擔有重要的地位。

所以鹿鳴忍着心中的不适,同五叔一并坐進這座修築在鮮血和骸骨上的宮殿中。

可眼前這個小侍女讨好的笑容,卻深深刺痛了他,将他不願意面對的那些肮髒與黑暗展露在眼前。

鹿鳴面色有些難看,捏着酒盞,在其上留下幾道深深的凹痕。

以前的韶薇宗,雖然與太華敵對,可也算是有底線,針對太華弟子的事情時常發生,可那是由于陣營不同。

像今天這般同臭名昭著、惡貫滿盈、喜怒無常的流匪合作,放在以前,是萬萬不可能的。

但這次是韶薇長老們和鹿骨香的共同決議,縱使心中百般不願,鹿鳴也隻能遵從。

這是第一次,他覺得韶薇宗同以前不一樣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就是面色的瞬間變化,和手上的小動作,足以讓身旁的小侍女墜入深淵。

“少掌教可是對這賤人不滿意?”陳當狀似後悔,搖了搖頭,語氣似乎頗爲沉痛,“是了是了,我本以爲我喜歡這個年紀的,就認爲少掌教也會喜歡,才教這小賤人觸怒了貴客。”

未等鹿鳴反應,面貌略有些方正,留有一頭短發的陳當就揮揮明黃色的錦袍大袖:“來人,将這個小賤人拖下去杖斃,換個高挑豐滿的侍候。”

小侍女眼裏的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她緊咬嘴唇,努力不讓抽噎聲傳出來,抱緊手中的酒壺,等待着即将發生的一切。

她沒法反抗,而且過往的經驗告訴她,反抗不僅無用,還會招來更殘酷的對待。

鹿鳴攥緊了拳頭,眼前發生的場景,同他多年秉承的信念有着劇烈的沖突。

他能夠在戰場上将敵對修者格殺,卻做不出殘殺無辜的事情。

無辜者的生命,豈能當做草芥!

但最終,理智戰勝了情感,他的面龐上湧現出挑不出瑕疵的禮貌微笑,伸手将小侍女擋在身後,

“陳大當家誤會了,方才隻不過是想起某些令人不快的事,同她無關,相反,我對她很滿意,也感謝陳大當家的熱情招待。”

“那就好,那就好。”

陳當又揮了揮袖子,讓已經進來的幾名着甲修者退下。

等到宮殿裏再無閑雜人等,他話題一轉:“不知少掌教來此有何用意?我陳當雖然做了些事,可似乎與韶薇并無關系吧。”

他雖殘忍狂妄,卻也知曉哪些勢力能夠招惹,哪些勢力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招惹的。

故而他從不在太華和韶薇轄區鬧事,就連前些時候在司昭軍手裏折了幾員幹将,也至今沒有動靜。

這兩個宗門不同于其它,任何一個都有輕易将他組成的勢力碾碎的力量,完全不能夠抗衡。

若不是懂得避強就弱的道理,又認得自己有幾分斤兩,他陳當也活不到現在這個時候。

“合作。”

鹿鳴也沒有虛與委蛇的意思,直接将話頭挑明。

“不知少掌教的意思是”

陳當一手撐住桌面,輕撫下巴,有些遲疑。

他雖逃來青都界,可嗅覺還是有的,韶薇太華這兩尊龐然大物素有間隙,最近市場又升起波瀾,各類戰略性物資都被收購一空。

要發生些什麽,幾乎就是明擺着的。

他有些後悔接待眼前的這兩位韶薇使者了,如果可以,他不想摻和進那樣體量的戰争裏,隻想趁着青都界形勢不穩,沒人來管的這段時間撈一筆,好好享受一段時間。

但鹿鳴沒有給他推脫的機會:“我們提供靈石法器,你們盡最大努力,消磨此界太華戰軍的力量。”

“呵呵,”陳當将酒盞放下,“法器靈石,我們确實需要,但那也得有命花才是。衆所周知,太華素來重視門下弟子,若是我今天答應了你們,恐怕明天太華的老牌戰軍就會瘋狗一樣追着我們,那可是不死不休,但凡陳某人一息尚存,追殺就不會停止。

我還沒那個膽子,敢從老虎嘴裏拔牙。

自己有幾斤幾兩,我還是曉得的,就這樣,少掌教,咱們今天就當沒有見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來人!送客!”

幹脆利落,竟是沒有半分讨論的意思。

“慢着!”

陳當皺起眉毛,面色不善,盯住出聲的鹿鳴:“少掌教執意相逼?莫非是把陳某當成好拿捏的柿子?”

他陰陰一笑,展露出亡命徒的本來面貌:“我本無意涉及你們兩宗的争端,可要是非要将我拖進去,那陳某也不得不爲自身奮力一搏了,此城乃是我的地盤,占據主場之利,強行留下一位元嬰和一個金丹也并不是什麽難事。”

他已經撈了不少,基業和手下都可以不要,但隻要有能力辦到,威脅自己的人一定要死。

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何況是他這樣的亡命之徒。

對他來說,恩義可以當做沒有發生,但報仇越早越好。

“陳大當家何不聽完?”鹿鳴毫無緊張之色,侃侃而談,“我說的合作是真正意義上的合作,若是達成,陳大當家就将成爲我們韶薇的同伴,那時我們定然不會坐視陳大當家被太華追殺。”

“陳大當家不妨先瞧瞧我們的誠意。”

鹿鳴抽出一張素色箋紙,輕輕一彈,那頁紙張便晃晃悠悠地飄到陳當面前的案幾上。

“嚯,大手筆啊。”

陳當拈起箋紙,屈指彈在紙面上,啪啪作響:“四品暖玉墜一對、四品飛劍一柄,這個我喜歡,還有”

箋紙上整潔的字迹滿滿當當列了一頁,所代表的器物價值令人咋舌。

從正面對敵的法器,到輔助修煉的丹藥,再到高品階的靈石,無一不是尋常難見的寶物。

但這些都不足以讓陳當動容。

他多年積聚的财富同樣非同小可,隻要肯下功夫,箋紙上所列的各式器具,從别的地方也能搞到。

“就這些嗎?”

陳當搖搖頭,就要将箋紙丢下。

這些東西固然珍貴,可買不了命。

性命和财富孰重孰輕,他還是能夠分清楚的。

“自然不是,我這裏還有張神真契約,上書四禦神真名諱,能夠約束元嬰。契約的内容規定了我們之間的權利和義務,若是太華出動老牌戰軍,我們韶薇也會出兵幫助陳大當家抵擋。”

鹿鳴又抽了張金色箋紙,但這回他沒有彈過去,而是直接走到主位前,将契約放在桌面。

冥冥中自有神真,當敬則敬。

“順便提醒一句,陳大當家似乎沒有讀到禮物清單的背面。”

陳當先仔細閱讀了神真契約的内容,驗證神真諱字真實無疑,才興趣缺缺地翻過禮物清單背面。

于是他的神情猛然變化,從略帶無謂變得異常慎重。

“六艘金丹階别戰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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