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玉山點頭:“這個事我曉得,明年開始七年一行的加固海防,保民保漁工程,加收的饷捐便是用于這個。”
邢玉堂皺眉:“上回加固沒同百姓增收饷捐,爲何這回增收?這些年并沒有大動土木。”
邢玉山歎了口氣:“這些年确實沒大動土木,可是眼下有一件事雖然尚未發生,卻不得不預備着啊。”
說完, 邢玉山看向邢玉堂,眼裏滿是關切和詢問:“父親的身體,究竟如何?你能不能給個準話?”
邢玉堂一愣,聲音陡然拔高:“師兄在籌謀父親的後世?”
面對着邢玉堂驚訝的目光,邢玉山顯得有些尴尬:“我這麽做也是心裏沒數啊!”
“連溫島主那樣的人物都渡劫失敗了。早二年父親就傳出身體抱恙的消息,如今他老人家更是隻肯見你一個人, 就連我都不見一面。”
“若換成是你, 伱能不往别的地方想?”
邢玉山無奈地重重歎了口氣。
邢玉堂垂下眼, 掩去眼裏的情緒,問:“大哥既然有疑問,爲何不來問我?加收饷捐的事,爲何也不同我商議?反而去問堂兄?”
聽他把對邢素寒的稱呼從“二哥”改成了“堂兄”邢玉山就知道邢玉堂不高興了。
不過邢玉山一向好脾氣,耐心解釋:“那幾個城的饷捐原本就是素寒負責征繳,年初的時候我正琢磨這件事,他剛好在跟前,我就随口提了一嘴。”
“素寒覺着我說的有理,也覺此事當提前預備。他便同我出主意,說不如先從幾個富庶些的城鎮繳起來,輪着來,也不至于弄得民聲生怨……”
邢玉堂不等邢玉山說完起身道:“我隻告知兄長一句,父親尚健!”
說完, 邢玉堂跨步向書房外走去。
等到人已經出了書房的跨院, 邢玉山神識裏才傳來邢玉堂的傳音。
“兄長仔細想想,難道先征幾座城,百姓就不生怨了?”
“兄長怎不知: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百姓窮點無妨, 最不安者便是律政不齊, 人心不定!”
邢玉山怔怔地望着書房門口:“不患寡而患不均……難道我又錯了?”
低下頭,那張寫着童謠的紙又投進邢玉山的眼裏,邢玉山的眉頭皺地更緊了。
他也琢磨不明白童謠裏唱的人到底是不是堂弟邢素寒,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邢玉堂在料理政務方面确實比他能力強,也有手腕。
父親偏心的不是沒道理。
可是,他沒同邢玉堂說這件事,是因爲他覺得這不算大事,沒必要打擾弟弟修行。
他也是爲了給邢玉堂減輕些政務上的瑣事,難道這也是錯?
邢玉山突然覺得很累。
共事多年的堂弟不值得信任。
親生的兄弟又不理解他。
邢玉山突然特别想念父親。
————
何幾突然很想念宗主。
自打進了滄浪城,他都好幾日沒見過宗主了。
這些天宗主一直把自己關在自己的房間裏,一次都沒出來過。
他和師父,還有仲琨師叔倒是挺清閑,什麽事都沒有,可以随意出去逛。
他師父是不會出去逛的。
宗主在客棧裏,師父就哪兒都不會去,就像當初在渾敦鎮上一樣。
師父不出去,他便也留在客棧裏。
師父安心侍奉宗主, 他便安心侍奉師父, 何幾覺得這也是一種傳承。
不過何幾發現仲琨師叔這段時間倒是時常出去, 尤其是晚上。
何幾有好幾個晚上都看見仲琨師叔快到醜時末才回來。
并且他覺得仲琨師叔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何幾還發現,仲琨師叔右手上那枚古銀的儲物戒指好像不見了。
不過他不敢确定,所以,今晚天上,何幾決定守在走廊裏。
他想看看仲琨師叔手上的戒指是不是不見了。
甯靜的走廊裏隻有他自己,何幾覺得有點無聊,就把腿伸到欄杆外,一蕩一蕩地。
他靈根開的晚,師父說已經過了最好的修行歲數,他的靈根品質也一般,所以師父從來不強求他刻苦修行。
何幾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師父和宗主都是他喜歡的人,每天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沒辦法修成神仙,何幾也覺得很開心。
就在何幾開心的時候,木樓梯傳上來沉悶的腳步聲。
何幾一蕩一蕩的腿不動了。
他知道是仲琨師叔回來了。
他取出懷裏的恒晷看了一眼,果然跟師叔昨天回來的時辰差不多。
等到沉悶的腳步聲跨上最後一層木台階,何幾把頭轉過去,看向仲琨師叔的右手。
戒指沒了。
果然!
何幾目光往上移,對上仲琨師叔略微有些發紅的眼。
他知道師叔喝酒了。
何幾表情平靜,行了個禮,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
仲琨隻是點了下頭,正眼都沒看何幾一眼,推開自己的房門走了進去。
何幾卻沒回自己的房間,他也沒敲門,推開師父的房門就走了進去。
房間裏,博承賢盤膝坐在臨窗的茶席前,正入定修行,缭繞在他身邊的靈炁星星點點彙入他的身體,已經漸要凝成實質。
何幾的眼裏全是羨慕和崇拜。
師父近日就要沖擊元嬰後期了,同輩師叔師伯裏,他師父的天分算最不錯的。
炁息逐漸收斂,博承賢睜開眼看向連門都不敲,突然闖進來的何幾,正要詢問。
何幾先豎起一根指頭放在他自己的嘴唇上。
這個動作是跟宗主學的,意思是别說話。
博承賢也知道何幾這個動作是跟炎顔學的,搖頭一笑,随即打開了自己的結界。
“什麽事?你不修行,夜裏到處亂走什麽。”
雖然是責備,可博承賢的語氣裏并沒真正責備的意思。
何幾靠過來,皺眉道:“有個事,徒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師父。”
博承賢挑眉看着他。
何幾揉了揉鼻子:“徒弟發現,仲琨師叔的銀戒指不見了。”
博承賢臉上的溫和逐漸收斂:“你看清楚了?”
何幾見連師父也認真起來,趕緊點頭:“昨日就發現沒了,隻是徒弟不敢确定。今日特地守着師叔歸來,今夜徒弟看清了!”
博承賢臉色立時變了。
博承賢清楚,何幾說的那枚戒指裏,存着他們所有的盤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