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頌的手慢慢握上了劍柄。
虞頌已經許久沒用自己的劍了。
并指輕輕拭過幽冷的劍刃,虞頌臉上不算深的幾條皺紋忽而舒展開。
“今日,就拿這玩意兒磨一磨劍。”
“嗡——”
仿佛回應他的話,虞頌掌中的玉劍發出清越悠長的劍鳴。
雖是玉制的材質,聲音卻是不折不扣的金屬铿锵。
手指輕撫過最後一段逐漸窄下去劍韌,虞頌手腕輕盈一勾,玉劍就像曼妙女郎柔軟的身段,在他手上綻開一朵漂亮的劍花。
玉劍通體乍起刺目的白光,仿佛在虞頌的劍意裏徹底醒來。
虞頌臉上的笑,終于把眼底湧動的興奮徹底帶了出來。
毫無遮掩的狂放,讓須發花白的老頭子看上去瞬間年輕了幾十歲。
“去!”
一句話幹淨利落。
玉劍在掌中消失。
持劍的右手直指蒼穹。
淩空翻飛的玉劍出現在他的頭頂。
繞着虞頌的頭頂盤旋一圈,向着穹頂飛去。
飛起的玉劍沒有刺穿覽嵘殿的殿頂,就在即将撞上覽嵘殿深灰色的殿瓦的時候,憑空消失。
就在玉劍離開虞頌,飛出覽嵘殿,攜帶着一身傲視的殺意沖向蒼穹的時候。
天上那團濃重的厚雲裏,有一束巨大的光柱同時形成。
其實那不是光柱,也是一道閃電。
隻是蘊含在其中的威能太過厚重,把閃電原本曲折苗條的線條撐地渾圓,看上去就成了粗壯的光柱。
所以不管啥玩兒都怕吃多,閃電吃多了也會變胖的。
變胖的閃電失去了閃電原本淩厲的氣質和鋒芒的姿态,隻剩下強大厚重的力量感。
虞頌的劍攜帶着長長的鳴嘯,自餐霞峰的峰頂飛出來的時候,那到巨大的光柱也恰好朝着餐霞峰最高的那座山峰狠狠砸下。
細銳的劍尖與粗壯的光柱針鋒相對,看上去就像一隻巨捶鑿鋼釘。
玉劍顯得實在太過單薄了些。
餐霞峰的次峰上,劍閣的諸位長老護法也同樣看見了這一幕。
幾乎所有人都被從天而降的光柱震懾,眼中露出或驚訝或擔憂的目光。
“那是什麽?劫雷也不過如此吧。”
負責藏經閣的長老沒忍住,發出一聲驚歎。
負責戒律的長老搖頭:“不像劫雷。這道雷霆雖然氣勢兇猛,但其中沒有天地浩然的大氣象。”
“我雖未渡過劫,大幼年時跟随老閣主外出遊曆,曾有幸觀看神狐族老祖愛染神君,吞吐一位大修渡劫失敗殘餘的劫累淬煉它的元丹。”
“那劫雷雖然猛烈,但旁觀其狀,卻有浩渺天音灌入神識,可助觀者開悟,助聞者洗煉道心。”
戒律長老收回悠遠的目光,看向眼前,擰起眉頭:“天地雷劫絕不似這雷霆,空懷濃郁的惡堕殺伐之象,卻不見天地自然的大氣象。”
藏經閣長老話音才落,聽見一聲清越的劍鳴,自覽嵘殿方向升空而去。
衆人同時感受到一股覆蓋整個劍閣的強大,公正的劍意彌漫整個劍閣各殿。
這次,除了長老護法,就連外殿中的那些普通弟子,也全都感應到了這股溢滿天地的浩蕩劍意。
所有人都知道,這劍意是閣主出手了。
衆人再次被虞頌所行震撼。
十幾位長老護法紛紛向着覽嵘殿方向肅容行禮。
在其餘衆偏鋒的館閣裏,所有劍閣弟子紛紛跪地,向着最高的覽嵘殿所在的山峰跪了下去。
先前虞頌宣布關閉劍閣主峰餐霞,任何人不得在閣中行走,并親自開啓劍陣。
并下令所有餐霞峰弟子全部退至各處偏殿,任何人不得靠近餐霞峰主峰和覽嵘殿。
衆人就知道劍閣怕有大事要發生。
後來見到厚重的雷雲,衆人知道這是事兒上門了,但又覺得這攻勢來的莫名其妙。
一直到現在都打起來了,劍閣衆人也不清楚到底是哪方勢力,居然動用這麽大陣仗攻擊劍閣。
不過大陣已經開啓,衆人覺得他們的閣主大約已經做好了防禦的準備。
隻是所有劍閣弟子都沒料到,他們的宗主确實做好了準備。
隻是做好的可不是什麽防禦的準備。
老爺子是打算跟對方死磕到底!
防守麽?
那必須是進攻型防守!
此時,其餘諸館閣也察覺到了劍閣的異樣。
千金閣先前派去長生閣的長老一直沒回來,千金閣還沒搞清楚出了什麽狀況,現在突然察覺到劍閣的護閣劍陣突然開啓,河老頭也坐不住了。
架着七彩丹雲就敢了來。
隻是他趕過來的時候,強大的雷雲已經在劍閣上空形成。
河老頭是化神後期絕對的圓滿境,隻差一步就邁入合道,又是以丹道入修行的修士,平日煉丹便全靠神識感知爐内乾坤,神識感知的敏銳超越尋常同境界的修士許多。
雖然已經趕到了劍閣外,河老頭卻不敢再貿然向前。
他感應到了懸在劍閣頭頂的那團厚重的雷雲裏,隐藏着一股強大又陌生的力量。
“那是個什麽玩意兒?”
攢寶閣的閣主賈貴臨也趕了過來。
攢寶閣的賈閣主是新上任不足十餘年的閣主,在衆館閣閣主裏算是任職最短的一位。他的修爲也隻有化神中期的境界。
卻練就一副好目力。
煉器跟煉丹不一樣,主要靠目力。但那團雷雲太厚,就算眼神兒再好,也沒辦法看進裏頭去。
攢寶閣的閣主賈貴臨胖乎乎的身子踩在一顆渾圓的大金珠上,看上去就像雜耍團裏表演雜耍的熊,有點滑稽卻透着一股老實巴交的勁兒。
賈貴臨來到河老頭的身邊,問出剛才那個問題,眼睛仍好奇地盯着劍閣的上空。
雖然是來幫忙的,可河老頭都往上湊,他自然更不敢,但還是忍不住問。
“誰要渡劫嗎?虞老閣主還沒到時候呢吧?”
雖然同樣身爲天悲島四大館閣的閣主,賈貴臨的身份地位跟虞頌是一樣的,甚至比不是閣主的河老頭兒還要高些。
但賈貴臨面對河老頭和提起虞頌時的态度,卻透着明顯的恭敬。
在修行界,有時候身份地位确實不是最重要的,修行者看中的根本,還是修爲和資曆。
就比如玉眉先生,就算修爲散盡,也沒人敢看輕。
河老頭表情帶着明顯的疑惑,但語氣卻是肯定的:“這不是劫雲。”
這不是劫雲,但到底是啥,他也搞不清。
隻是覺得那團濃黑的雲裏,透出一股令他厭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