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陳真跟這個故事,到底是怎樣的關系?
炎顔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如果她揭曉了這個故事的結局,會怎樣?
這個念頭在炎顔腦海中一生成,她的眼睛裏立刻釋放出充滿期待的興奮光芒。
她側頭看向陳真,笑吟吟問:“陳真,你想不想聽這個故事的結局?”
炎顔自己沒感覺,她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活像誘拐小朋友的狼外婆。
陳真立刻轉過臉看向她,幾乎毫不遲疑就猛點頭:“想聽!”
炎顔正準備将故事的結局告訴陳真,樓下突然傳上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倆人同時向樓下看去,就見一輛車轎不知怎的驚了馬匹,馬兒拖着車轎居然徑自沖進了茶肆裏來。
門口被撞翻了好幾張條凳和茶桌,被撞傷的茶客的呻|吟聲和叫罵聲此起彼伏。
原本安靜的書場,立刻被這突然發生的變故攪成一鍋沸粥,聽書的茶客也全都出去擠着瞧熱鬧。
書,自是講不下去了。
看着眼前鬧哄哄的場景,炎顔跟陳真對視一眼,兩人的表情同是一副:就知道會這樣。
陳真雖然是小孩子,可他對門口的熱鬧一點不感興趣,扭頭隻盯着炎顔,兩眼爍爍放光:“姐姐,你剛才問我想不想知道故事的結局,我很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你知道嗎?”
炎顔正欲開口,動作卻突然頓住。
她發鬓中佩戴的,一直安安靜靜的空間匙突然輕微震顫了一下。
炎顔下意識往四下裏看了一眼,然後她的目光又死死盯住面前的陳真。
陳真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在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裏,炎顔甚至看見了那滿滿的期待,還有她自己的倒映……
可是,炎顔卻沒再繼續倆人剛才的話題。
炎顔看着陳真,然後擡起手,在陳真的面前輕輕晃了幾下。
她的手指距離陳真的眼睛隻有不到半根手指的距離,可是她晃動的時候,陳真的眼睛卻始終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孩子真實臉孔上的表情,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炎顔悚然站起。
面前的陳真是真實的,活的,可是他整個人卻一動不動。
陳真被定格在了剛才他問出那個問題的瞬間。
炎顔猛地轉回身,扭頭看向周遭……
整個茶肆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剛才因爲受驚馬匹引起的騷動,喧嚣叫嚷的茶客,全部都被定格在了已經過往的某個瞬間。
這一刻,時間和空間同時被按下了暫停鍵,仍在繼續的,隻剩下炎顔。
這種感覺驚悚又充滿詭異。
“小姑娘,講故事容易,可是故事講完的後果卻不是誰都能承擔的了的。”
洪亮的聲音自樓下傳來,炎顔猛地低頭,就見說書的先生正向她這邊看過來。
炎顔與說書先生對視,發現對方生着一雙十分炯亮的瞳仁。
先生約莫四十開外的模樣,雙鬓和胡子有些微斑白,但面龐紅潤氣色上佳,并不似大多數說書人僅憑薪資微薄勉強度日的落魄窘态。
顯然,眼前這位先生并非普通的說書先生。
炎顔站起身,隔着欄杆,對樓下的先生拱手一禮:“先生既然能洞悉我的行止,想必對這小鎮的異狀有所察覺。剛才先生說故事結局輕易不可說,炎不明所以,還望先生指教,何事可爲,何事不可爲?”
說書先生拿起桌上的蓋碗輕輕掀開杯蓋。
裏面的水也跟周圍的人一樣清澈光鮮卻靜止不動,就連浮在蓋碗上的縷縷熱氣兒都靜靜地懸在茶碗的上方。
可那原本靜止不動的茶水,在接觸到說書先生嘴唇的瞬間立刻開始正常流動,冒着熱氣被他呷入口中。
身爲金丹修士,炎顔将這一微末細節看得仔細分明。
這個細微的動作,瞬間就讓炎顔明白了。
此刻時空的停駐,操控者正是這位說書的先生。
她靜靜地看着說書先生喝茶,不再說話。
說書先生喝完了茶,将蓋碗輕輕放回茶碟裏,才慢慢地擡起頭再次看向炎顔:“此地之事不與姑娘相幹,姑娘不應有所作爲,當速速離去。”
說話的時候,說書先生已經站起身,如上回一樣将桌上幾樣說書的器物,一一收進随身的夏布袋子裏,将袋子随意往臂上一挎,随即便向門外走去。
“先生!”
見人要走,炎顔有些急,喚了一聲,縱身自二樓飛躍而下。
可是說書先生的身形比她更快,不見他周身有靈炁波動,人就已經出了茶肆的門。
周圍始終寂靜無聲,說書先生那一襲素色長衫無風輕擺,輕松灑然。
繞開定格在門前的口目怒張的馬匹,周圍神色各異的人群,眨眼就消失在了門前。
描述嫌長,炎顔追出來時也不過數息。
等到她站在當街環顧往來,早已不見了說書先生的蹤影。
而就當炎顔在當街站定的時候,周圍被住的時空像是瞬間解凍,頃刻恢複平日的模樣。
行人往來熙熙攘攘,茶肆門前馬匹嘶鳴間伴有掌櫃的和夥計與車主的争執一齊灌進炎顔的耳朵裏。
炎顔發間的空間匙在那一瞬再次發出一陣顫動。
炎顔心裏清楚,那人已經離開了。
“師父!”
背後傳來博承賢倉促的喚聲。
追至炎顔身側,博承賢見炎顔神态嚴肅,搓着手有些無辜:“師父,剛才徒弟謹遵師父之命,寸步未離守在茶肆門前絲毫不敢松懈,就等那說書先生出來。可是……”
“可是”後頭的話博承賢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主要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咋回事,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裏頭的書場早就散了,說書先生也沒了蹤影。
就連炎顔都已經站在了當街上。
可是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博承賢就像失憶了一樣,他完全沒一點印象。
見博承賢言辭間充滿自責,炎顔安撫:“此事不與你相幹,這位先生非一般人物。”
見炎顔沒責備,博承賢更内疚,道:“徒弟今日便去查訪,看看能不能打聽到這位說書先生的住處。他每日都來這茶肆裏說書,料想應就住在這鎮子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