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琴的人從艾恩換做了紀瀾安。
溫潤雅緻的少年來到鋼琴前，從沉音的方向看去，能清楚看到少年俊美的側臉輪廓。
他坐的端正，微微垂首間神情專注，濃密的睫羽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暗影，淡色的薄唇彎起好看的弧。
少年就似天邊的朗月，不過分耀眼，卻清潤溫柔的恰到好處。
靈動而澄澈的音符在他的指尖跳躍。
如初升的朝陽，溫暖又柔和。
似微風中飄舞的櫻花，帶着詩一般的纏綿悱恻。
這一曲似述盡了世間所有美好，美的夢幻而又不真實。
在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紀瀾安溫柔的轉眸，一副求表揚的樣子：“小音，這首曲子就是我心目中的你，是不是很好聽？”
沉音不由怔忡:“我？”
她承認，這首曲子很好聽。
但這哪裏像她？
她……哪裏有這麽好……
沉音輕輕搖了搖頭，下意識的彎唇：“曲子很美，但那不是我。”
紀瀾安的眸子暗了暗，表情有些失落：“你不喜歡嗎？”
“喜歡。”
但她永遠不可能成爲他曲中的模樣。
迎着紀瀾安的目光，沉音緩步走了過去。
她坐在少年身邊，緩緩呼出一口氣，伸手搭在琴鍵上:“真正的我，是這樣的。”
話音落下，沉音的手指下壓，鋼琴蓦地響起壓抑的低音。
那是一首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曲子。
溫柔明媚散盡，隻剩黑暗中孤獨掙紮的魂靈。
痛苦、彷徨、罪惡……
直至最後一捧光散去，腳下不再是路，而是無盡的深淵。
魂靈放棄了。
她在掙紮中絕望，任由自己在絕望中沉淪。
周圍的一切被焚成灰燼，漸漸歸于平淡死寂。
就在這時，鋼琴上多出一雙手，清潤的少年與她合奏。
死寂的琴音中忽然流轉出一抹溫柔。
猶如在危險暗沉的海面上，遠處悄然亮起一座燈塔。
那燈塔爲她驅散黑暗，指引着方向。
消沉的曲子因爲少年的加入變得鮮活，陰暗和痛苦被抹平，一點點變得甯靜祥和。
沉音轉眸看向與她合奏的少年，手下彈奏的動作緩緩停下。
紀瀾安似有所感，轉眸迎上她的目光，溫暖的掌心覆上她是手。
少年清潤的嗓音響在耳邊:“小音，你的人生不會是永遠的黑暗。”
“過去将你困得太久了，隻要你願意走出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沉音沒有掙開少年的手，甚至于有些貪戀他帶來的溫暖。
她……能走出來嗎？
不能。
至少現在不可能。
她有着執念，她的仇還沒有報。
三百年了，那些死去的族人一直在她的耳邊哭喊哀嚎，一雙雙不甘的手在身後拉扯着她。
即使能看到前方微弱的光明，她所背負的東西卻讓她寸步難行。
沉音閉了閉眼:“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一日不手刃仇敵，她的魂靈就一日不得安甯，更不要說從那片黑暗中走出來。
紀瀾安抓着她的手緩緩收緊，将她泛着涼意的手包裹在掌心中。
他定定看着她，妥協的歎息一聲。
“好，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