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琴酒并未計較這一點無傷大雅的謊言。
在他看來,這件事意味着一個信号——烏佐終于開始把組織的正經需求放在心上了。所以玩樂之餘,不忘幫組織弄點資金。
雖說結合之前的事來看,烏佐做這件事的目的,大概隻是想從他這裏換一些暗殺名單……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替組織解決目标,其實本身也是在給組織做事。
而且不得不承認,雖說烏佐那種一玩起來就收不住的惡劣性格,讓人總覺得他哪天會把自己“正義的高中生偵探”的馬甲玩掉。
但目前來看,烏佐做過的暗殺任務,一次都沒出過錯——目标無一例外地死在了各種“意外的兇殺案”當中。這個新幹部布置的舞台總是嚣張又華麗。被捧爲視線焦點的兇手們手法花哨、作案動機令人瞠目結舌,而烏佐以偵探的身份穿行其中,台前幕後來回晃,無人對他起疑。
……哦,波本不算人。
這個狡猾的情報分子身在組織當中,多少能聽到一些暗殺現場以外的信息。這是作弊。
而且即使是這樣,波本也隻是有了那麽一點懷疑的苗頭。并且現在,經過這一周的互相試探,波本心裏那點苗頭,恐怕早就枯成一塊渣了。
總之,之前琴酒不常給江夏暗殺任務,是擔心年輕人沉不住氣、經驗不足,沉迷他那些殺人劇場,暴露自己——天才這種秘密武器,就該踏踏實實地積累上三五年資曆,讓他“江夏”的身份爬到更高的位置,這樣才能讓效果最大化。
而現在的大多數暗殺,找其他成員,其實也能做。最多動靜大了些,消耗多了點……
另外就是上次的鳥取縣之行後,琴酒發現,自己好像被烏佐那副“很聽指揮”的虛假面孔,蒙蔽了很長一段時間。當時他對這個竟敢戲弄上司的人十分不滿,所以徹底停發了烏佐那邊的暗殺任務。
但是現在……
這段時間,烏佐被波本隔斷了通信,一整周都沒發“來點任務”之類的郵件騷擾他。
這讓琴酒得以冷靜下來,重新梳理了一下前前後後的情況。
然後意識到,想讓烏佐像他期待的那樣“停止一切可能導緻自己暴露的行爲、踏實安靜地積累名望”,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這一點,看波本就知道了。
波本甚至都沒阻止過烏佐的殺人戲劇,他大概隻是表露了一點“希望江夏老老實實當一個名偵探、成爲他情報來源”的意思,就被烏佐惦記上了。
聽說這一周,波本從出門起,就一直在遇到案件,一路上都沒有停下過……這種遭遇,除了是因爲烏佐在找機會幹掉他,更可能是烏佐在爲“波本想讓江夏當偵探工具人”感到不滿,所以這次出行,才全程都讓自己站在偵探的對立面——毫無疑問,這是無聲的挑釁和嘲笑,隻可惜直到最後,波本也沒能發現。
想到這,琴酒難免有些遺憾。
但總之,從波本這個前車之鑒來看,就算自己不給烏佐提供暗殺名單,烏佐一定也會想辦法自娛自樂。到時候還不知道他會殺到誰頭上,普通路人就算了,萬一哪個路過的便裝幹部又遭了他的毒手……
琴酒心裏歎了一口氣。
與其讓事情變得更不可控,還不如恢複對烏佐的名單供給——既然他的殺人小劇場總是忍不住開張,那就送一些本就該死的人過去,節省資源。
至于烏佐糊弄上司的行爲……
琴酒深深吸了一口煙,吐出缭繞的煙霧。
……自己是個理智且忠誠的幹部,比起個人喜惡,應該把組織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跟有才的後輩計較這些小事,實在掉價。而且之前,烏佐應該不是有意蔑視上司,而是他本身就是那種性格——組織裏性格惡劣的家夥難道還少麽,相比起來,至少烏佐的惡劣方式比較委婉,看上去足夠禮貌。
琴酒想起這些亂七八糟的幹部和部下,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回過神後,他打量了一下路邊的江夏。
江夏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車,正朝這邊走過來。
烏佐雖然說了要來送錢,但現在,他手上背上幹幹淨淨的,什麽包都沒帶。根本不像能藏下一億円的樣子。
“……”
琴酒磕了磕煙灰,有點疑惑。雖說烏佐“撿了一億円想上交”的這些話,恐怕隻是想當面索要名單的借口,但他應該不至于完全忘了帶錢吧……難道烏佐覺得親自帶着錢過來,容易暴露身份,所以先把錢藏到了其他的地方,獨自過來了?這個時間,路上确實經常有巡警出沒。
想到這,琴酒唇角微動,露出一點算無遺策的微笑。
正好他最近做了一些準備。
雖說他做的那些準備,初始目的并非幫烏佐拎錢,而是爲了防備波本和朗姆那群不要臉的情報分子跑來搶部下……但如今看來,在解決類似的問題上,倒是也能派上用場。
……
車輛停下,江夏上了車。
伏特加熟練地一腳油門開走。
琴酒看向江夏,打了聲招呼:“聽說你敗得很慘——波本毫發無傷地回來了。”
伏特加:“……”前不久,老大不是還在嘲笑波本變憔悴了嗎,怎麽突然又成了烏佐敗得很慘……
不管心裏想什麽,他始終目不斜視地開着車。
身爲一個忠誠的小弟,他當然不能反駁大哥的話。此外,任誰被突然說一句“敗得很慘”,恐怕心裏都會頗爲憋屈,而負面情緒往往需要發洩……總之,現在引起烏佐的注意,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伏特加坐在駕駛座,不動如山。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想顫動,宛如一塊沒有聽覺的磐石。
後排,江夏略微一怔,似乎沒想到琴酒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他擺了擺手,面色還算平靜,但語氣裏罕見地藏着一絲不悅:“是那些人太弱了,前幾天波本的平均睡眠時間連三個小時都不到,每天還要連續開車将近十個小時的車……竟然依舊沒人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