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在那家自選餐館中遇到朗姆的時候,爲了防止江夏這顆好苗子被邪惡的組織二把手看中叼走,安室透才會提醒江夏“收斂一點”,不要太展露鋒芒。
也就是說,那其實隻是一次性的提醒。
……誰知江夏竟然一直記到現在,并且始終在“收斂”。
……
不過,想到這一點後,安室透很快明白了過來。
——這樣才正常。
畢竟江夏不認識朗姆、不知道昨晚“要收斂”的真實原因。
可能那時,江夏隻是以爲安室透着急趕任務,不想在路上徒生事端,所以才會那樣提醒他。
……
想通之後,安室透擡起頭。他和江夏微帶疑惑、并沒有絲毫傷感意味的視線對視片刻,腦中浪漫悲劇的布景咔啦塌陷了一大半。
“……”難道是他想多了,江夏其實不認識田所俊哉的妹妹,這次的殺人事件,也隻是一場巧合?
……嗯,保險起見,得讓部下去查查具體情況,比如有沒有江夏和田所香織接觸過的證據,或者反過來,沒和她接觸過的證據。
安室透在心裏的任務單上多記了一筆,打算等會兒把這個新任務發給部下。
簡單思索完,他找了個解除江夏封印的借口:“現在這裏沒有記者,也沒有警察,你按照平時的習慣破案就好了。”
“好。”
江夏點了一下頭,看上去對破案不破案,收斂不收斂沒有什麽特别的想法,橫看豎看都是一個脾氣很好的部下……而不像一個背地裏橫跨一年算計死兩個人渣,順帶讓一個本身看不順眼的心理醫生滾去坐牢的幕後黑手。
說話間,槍田郁美注意到了低聲在旁邊嘀嘀咕咕的兩個人。
她觀察片刻,雖然聽不清兩人說什麽,但卻發現江夏看向了三個嫌疑人當中的田所俊哉。
槍田郁美頓時一怔,敏銳道:“你找出兇手了?”
“算是吧。”江夏說,“雖然還沒什麽證據,不過大概知道了手法。”
說着,他看向桌上的地圖,指了一下收藏室:
“積雪的痕迹顯示,房頂和陽台無人經過。所以目前來看,兇手的行動順序好像是先從收藏室取出柏木木釘,再帶着它穿過大廳,前往書房。在書房裏殺死死者後,用木釘釘入他的心口……
“不過實際上,順序有可能是反過來的。
“比如先偷走真正的柏木木釘,再把一根仿制品放進收藏室裏。等帶我們參觀完收藏室、讓我們以爲真的‘柏木木釘’還在收藏室裏之後,就找個借口——比如送飯之類的,進到書房、取出事先藏好的真木釘、殺人後用它把屍體釘在十字架上。
“之後隻要再找個借口,比如查看門窗有沒有鎖好,借機去一趟收藏室,處理掉假的柏木木釘,就能巧妙地讓别人眼中的行動步驟颠倒,制造一種‘兇手是先偷走木釘,之後殺人’的假象,從而洗脫自己的嫌疑。”
……最關鍵的問題解決,剩下的部分,已經不難想通。
即使安室透中途走了一大會兒神,此時也無縫跟上了思路:“你讓我拍下來的那塊細木片,是用來卡在窗鎖裏的一次性裝置吧——剛才在二樓的時候,能看到收藏室窗口的擋雨闆上有兩條平行的壓痕,現在看來,應該是有人将梯子橫架收藏室和走廊上、爬到收藏室窗外,打開看上去鎖好的通氣窗口,用園藝鉗之類的東西,從那裏調換了柏木木釘。”
“嗯。”江夏點了點頭,“兇手殺完人以後,可以正常從走廊離開。至于書房裏的密室,大概是利用被挪到門口的放映機布置出來的——拉長底片,将它繞過衣架,沾在反鎖的擰片上的話,隻要啓動放映機,膠卷被機器拽動回收,門就能自動上鎖……把死者擺成被處刑的吸血鬼的模樣,再用放映機對着死者照射,就能遮掩把放映機移到門邊、利用它制作密室的真實目的。”
“……”
客廳裏,衆人默默消化這些語句。和其他偵探們愛用的一問一答、附和解說不同,江夏破案真的像是在念劇本,一大串簡明的手法,被囫囵灌進了他們耳中。
……旁聽體驗不是很好。
有的人懂了,也有的依舊懵着。
但總之,不管聽沒聽懂全程,所有人都捕捉到了關鍵詞。
——雖然江夏從頭到尾沒說過兇手是誰,但有“比如送飯”、“比如查看門窗的反鎖情況”這類用詞在,再結合今晚每個人的行動軌迹……
兇手是誰,似乎已經非常明顯了。
一群人陸續看向田所俊哉,神情複雜。
江夏也看了過去。
……除非田所俊哉作案時嚣張到不戴手套,否則他要是嘴硬一點,那這件案子或許能被糊弄成功——仿制的木釘,可以說成是喜歡那枚柏木木釘,自己仿制的玩具;梯子和修剪鉗本來也都是他在使用,深夜取出去修個房頂也沒什麽,雪天房子本來就容易出狀況……總之,一切還要看他自己的求生欲。
正想着,忽然聽到田所俊哉冷笑一聲,看向江夏,搖了搖頭:
“你說錯了一件事。
“我把那個人擺成吸血鬼的模樣,不隻是爲了遮掩密室手段,更是因爲——他确實是一個醜陋的、該死的吸血鬼!
“如果不是他爲了延長我的代筆時間,收買了主治醫生,讓他隻進行保守治療……我妹妹根本不會死!”
江夏:“……”是個爽快人。
正想着,似乎是聽到了認罪的話語,扒在田所俊哉小腿上的式神,此時也像一片徹底失去思想的紙片,幽幽飄落。
江夏:“………”
……嗯,這也是個爽快鬼。
說起來,它就不怕田所俊哉日後遇到一個能言善辯的律師,再因爲證據不足被放出來嗎?兇手和死者之間的默契的信任,還真是奇妙……
……不管怎麽說,式神是撿到了。
作爲一個路過的靈媒師,江夏很快就不再多想。
他借暖手的動作,接過鬼胎們抱過來的式神,把式神裝進口袋裏。打算找個安室透不盯着他的時間簽下它,之後就能将式神随意收回紋印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