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果然沒被那隻裝有灰原哀的包壓趴。
他猶豫片刻,頂着佚名小姐很有壓迫感的視線,假裝同意地點了一下頭,帶着灰原哀一溜小跑,趁亂離開。
順利溜出酒店,在鋪着積雪和碎冰的路邊找到博士的小甲殼蟲後,柯南在阿笠博士疑惑的注視下,把包放到後座,拉開拉鏈。
放出裏面的灰原哀以後,柯南又回過身,打算下車返回杯戶城市飯店。
雖然佚名剛才說,天亮之前誰回飯店就殺誰,但柯南完全無法控制“回去摻一腳”的念頭——萬一他能趕在佚名殺死黑衣組織的成員之前,逮住一兩個組織成員交給警方,警方就能得到大量關于黑衣組織的情報,四舍五入就是工藤新一吃下解藥,重回人生巅峰……
然而,未等美好的暢想散去,柯南剛把車門推開到一半,腿上忽然一涼。
同時還有點針紮似的疼。
……等等,好像得去掉“似的”。
柯南驚愕地回過頭,就見灰原哀表情有些歉意,但動作卻異常堅定地抓着一管不明針劑,針頭沒入他身體。
特制針劑裏的藥物迅速灌完。
柯南隻來得及短促且愕然地吐出一個“你…!”字,就一頭栽倒在了座位上。
他腦中閃過的最後一串念頭是:這針好眼熟,小白易容成了灰原哀?!沒錯,前一段時間,佚名好像确實來了一個會易容的成員,那人還扮成英語老師帶走過江夏……這個神秘的組織今晚到底想幹什麽?!
沒等腦中的一連串問号産生結果,柯南不甘地陷入沉睡。
阿笠博士反應稍慢了一點。
等他扭着稍顯肥碩的身軀,從駕駛座回過頭時,後面的柯南已經閉眼睡熟。
灰原哀放下空掉的針,爬過去把剛才被柯南推開的後車門重新關上。
然後她藍色的眼眸微轉,看向阿笠博士,語氣自然地說:“回家吧,我們不要繼續摻和這邊的事了。”
“哦,好……”阿笠博士很懵地打起火,下意識地照做。
老爺爺和柯南不同,很善于采納意見,遇到案件相關的事情時,他往往會聽從柯南的指示,現在柯南不行了,他又下意識地遵循了灰原哀說的話。
開出去幾米,阿笠博士逐漸反應過來:能離開,似乎也就代表死亡危機已經解除了。
他立刻心很大地将注意力移到了别處。
回想起剛才灰原哀手裏的針劑,阿笠博士詫異又有些驚喜地說:“那不是我負責開發的那一款藥劑麽,前一段時間江夏請人幫我在電視台推廣過,之後它就被當成防身用品賣出去不少,廣告的效果真不錯啊,我的研究資金又豐厚了不少。”
聽到這句話,灰原哀默默看了一眼手裏的針,把空殼扔開。
柯南或許不會把佚名威脅放在心上。
但灰原哀回想起剛才的場面,清晰地記得佚名小姐說“皮斯克活不過今晚”時的樣子——她的神态和語氣,輕描淡寫地像是要去踩死一隻蟲子,并且帶着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淺淡愉悅……這樣的人,既然會開口說“天亮之前再進到酒店就殺了你們”這樣的話,那麽這種警告,一定是認真的。
想到這,灰原哀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沒錯,這才應該是真相。佚名給人的感覺确實比黑衣組織溫和,但它也畢竟是一個隐秘的、能跟黑衣組織對抗,甚至在某些方面碾壓黑衣組織的神秘組織……等等,現在她好像也是其中的一員了?雖然隻是外圍成員……
灰原哀想着想着,慢慢拽過車裏的靠枕抱住,把自己埋在偏大的衣服和抱枕裏。覺得今晚的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被黑衣組織抓、被佚名救,然後忽然換了個組織……對了,好像佚名的正式成員都必須刻上紋身,位置能自己挑選嗎?還是組織的首領指定刻印?
……總覺得一般人不會自願把紋身刻在臉上,佚名小姐一定被無良boss壓迫過……如果過上一陣,自己從外圍成員變成正式成員,是不是也得去見那個可怕的幕後黑手?
灰原哀有些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
杯戶城市飯店。
灰原哀和柯南離開以後,江夏散掉佚名傀儡,讓宮野明美飄去跟着灰原哀看看情況,自己的意識則回到了本體。
剛才那句“再回來就鲨了你們”,其實不是對柯南說的,主要是說給灰原哀聽。
柯南根本不會被這種話唬住,相反,他聽說要出人命,甚至可能會沖進來試圖救人,并展開他熟悉的作死舉動……但灰原哀一定不會裝作沒聽見。
想起交給灰原哀的那一管麻醉劑,江夏覺得,順利的話,柯南現在應該已經躺了。
果然,沒過多久,宮野明美就反饋回了消息。
——灰原哀認真完成了她從佚名組織接到的第一個任務,把一管麻醉劑全都給柯南紮了進去,并且已經說服阿笠博士離開。
也就是說,今晚,事很多的工藤同學不會再來搗亂了。
既然這樣,或許可以旁觀開箱皮斯克的過程,順便近距離看望一下琴酒身上的殺氣。
……
被警方臨時征用的房間裏,江夏收回看向窗邊的視線,打量着屋裏的情形。
剛才琴酒和伏特加走進杯戶酒店的一幕,被柯南看到了,柯南于是立刻用工藤新一的聲音給目暮警部打去電話,要求他攔下兩個黑衣人。
目暮警部雖然一頭霧水,但從工藤新一的語氣當中,他意識到事情似乎非常嚴重,親自帶了幾個得力的部下去攔。
結果不僅沒能找到琴酒,反而因爲人手分散,導緻詢問室這邊局面也開始失控。最終,警員們拖延的時間到了極限,隻能暫退一步:身上有紫色紀念手帕的人,可以先離開。
皮斯克聽說要查手帕,心裏略微一沉。
他迎着走過來的警員,面色沉靜地伸手摸向口袋,打算意思着摸索一下,然後說丢了。
誰知指尖剛探進去,他就摸到了順滑的綢緞。
陌生的手感令皮斯克一怔。
他停頓片刻後,緩緩抽出手,手裏多了一塊紫色的手帕。
皮斯克死死盯着它,面色微變。
……他的那塊手帕明明蓋在槍口上,後來被吹飛了。這塊手帕是怎麽跑到口袋裏的?!
警員沒注意到他層疊皺紋下的難看臉色,簡單查看過手帕,确認是紀念手帕後,放皮斯克出門。
皮斯克進到走廊,卻沒有立刻離開。
他回過頭,驚疑不定的視線在屋中衆人身上掃過。
——名流們湊在一起,即使正身處被當成嫌疑犯的尴尬境地,也不可能抛棄社交禮儀。
因此剛才,這些人當中,有好幾個曾經和他握過手、搭過話,擦肩而過……總之,隻要技藝足夠高超,都有機會把手帕放進他口袋。
對了,說起貼身的機會……
皮斯克腦中忽然閃過一幕景象:
之前江夏打完他,爲了消滅證據,強行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拍去衣服上的腳印時,曾經碰過他的衣服,當然也有很多機會碰到他的口袋。
該不會……
一道閃電劃過皮斯克的腦海,他猛地将視線穿過門口,投向屋裏的江夏。
卻正好看到警員在江夏旁邊說了幾句話,然後江夏從口袋裏取出了一枚紫色紀念手帕,遞給警方查看。
皮斯克又默默收回了視線。
……想多了。
口袋裏會忽然多出來一塊紀念手帕,應該是那個不知名的同夥爲了掩護他,把自己的手帕放到了他身上。
江夏的手帕既然還在,那就說明江夏不是那個同夥。
得出這個結論後,皮斯克心情有些複雜。仔細想想,又覺得這很合理——他雖然不知道隐藏成員的身份,但對方卻認識他。而同事沒理由在明知他身份的情況下,還踩着他打……
這樣也好,不是同事,才方便日後滅口。
通過手帕确認了隐藏在暗處的組織同夥不是江夏以後,皮斯克發出一聲冷哼,不再逗留。
他快步穿過走廊,前往酒窖。
雖然繼續在門口看下去,或許能發現那個劃水隊友的真身。
但現在,這顯然不是重點。
重點是要盡快去确認雪莉現在的情況,并把人運出飯店——剛才他走得太急,以爲能在雪莉蘇醒前趕回去,所以沒把人綁起來。如今隻希望雪莉别因恐慌而自殺,那樣組織無疑會損失大量情報,自己也會損失一筆功勳……皮斯克暗暗祈禱。
至于隊友,等回去寫完任務報告,那人的劃水行徑自然會遭到懲罰。
他腳步匆忙,思緒雜亂地穿過走廊。
沒注意到走後不久,身後悄無聲息地跟上了一道人影。
江夏控制着步伐,目光期待地注視着皮斯克的背影。
江夏也已經通過了警方的手帕查驗,順利離開了房間,屋裏的幾個警員都跟他不熟,沒人注意他離開的方向。
——早在準備前來參加追悼會的時候,江夏就有了再去拿一塊紫色手帕的打算。
首先,必須掩護好皮斯克,否則萬一皮斯克被警方懷疑、扣留,落入警方手中,那這隻盲盒就沒法開啓了,畢竟警方不可能當場擊斃一個狡詐不反抗的老頭。
另外,江夏也還想繼續蹭紅方的鬼,不想立刻暴露烏佐這個身份。爲了避免被某些思維活躍的人盯上,他也得擁有一塊自己的手帕。
所以之前,江夏開着傀儡去找防彈衣,防止琴酒一時興起在壁爐裏朝上開一槍的時候,也沒忘記順便換上小白的傀儡、帶着父母鬼,去找前台發手帕的阿姨們玩了一會兒。
途中他趁人不注意,悄悄順走了一塊餘留的紫色手帕。
分給皮斯克一塊,自己還剩一塊。
計劃通√
……
皮斯克快步順着台階往下,步入酒窖所在的走廊。
遠遠看到虛掩的酒窖大門時,他的心咯噔一聲,涼了半截。
等大步跑近,看清酒窖門鎖上的槍孔後,皮斯克又蹙眉陷入沉吟。
……這種簡單粗暴的開門方式,讓他想起了琴酒。
不過,也不能排除雪莉逃出組織以後,和有槍且懶得撬鎖的暴躁新同伴混在了一起的可能性——這個槍孔,或許是救她的人打的。
前者倒是還好,但要是後者……
皮斯克神情微肅,抽出槍上膛,然後小心地推開門,步入酒窖查看。
剛走了兩步,身後的門忽然嘎吱一聲。
皮斯克猛地回過頭,正好看到琴酒迎面走近,同時,一隻裝有消音器的槍被琴酒擡起,抵在了皮斯克的眉心,駭人的寒氣撲面而來。
……是物理意義上的“寒氣”。
——琴酒的黑色風衣上沾有零星濕漬,肩頭和帽檐上還堆積着些許尚未融化的雪花,一副在寒風大雪裏凍了很久的模樣。
他嘴角的笑容也像被凍硬的寒冰,森冷氣息挾着殺氣撲面而來,琴酒沒提雪莉的事,而是冷聲質問道:“爲什麽沒立刻殺掉那個記者,處理掉底片?”
“……”皮斯克被眉心的冰冷槍口凍得一激靈,“記者?底片?……什麽意思?”
琴酒想起自己剛才在天台上等了半晌都沒看到雪莉爬上來,反而接到了boss隐含斥責的郵件的事,一瞬間殺意更勝。
他嘴角扯出滿含惡意的笑容:“你還沒聽說麽?據說明天早報的頭條,将是你在酒卷導演追悼會場對着天花闆舉槍的照片。”
皮斯克怔住了。
念頭噴湧而出,電光石火間,他心中一悸,突然想起了他射擊吊燈前,黑暗宴會廳中亮起的那一簇閃光燈。
他猛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