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蛎殼，衆人距離那黑漩渦更近了。
越到近前，那種被禁锢其中被瘋狂撕扯又掙脫不去之感越發的強烈。
這種撕扯之力，确實是對人修很不友好的。
以連意的眼光估量，若是沒有殼包裹着他們，便是這裏有一個元嬰的體修或者武修，也不一定能在這種撕扯之力之中全身而退。
如葳蕤真君那種傷勢，都算是好的了。
連意知道，此撕扯之力，全都是從那黑漩渦之中透出的。
她在内裏的時候，感覺到的是擠壓之力，沒想到，黑漩渦的外面，卻是吸力對于衆人的撕扯。
是的，那強烈的吸力一直存在，如同連意和蛎蚺在甬道之中的感覺，隻是比之甬道之中，這裏的吸力要小很多，而且分散的很。
簡單說來，黑漩渦看起來如直上直下盤旋的巨龍。
在這條巨龍身上的每一處，都有吸力從其中散逸而出。
而巨龍盤旋不止，其中透出的吸力跟着旋轉扭曲，加諸在身在其中的衆人身上的感覺便是從不同的方向拉扯着修士的身體，感覺就是在瘋狂的撕扯。
幾人頂着這樣的力道，加快了速度往黑漩渦的方向沖，飛沙走石，若是有人從外界看去，其中一個一個的水漩渦盤旋的速度驚人，大大小小不一而足，它們要麽彙在一處，要麽又再次分開。
内裏的海水湍急又洶湧，修爲低弱的，看着都眼暈，哪裏敢上前一步。
便是不靠近，就看那湍急的水，好似惡獸一般，誰被卷入其中，怕也是有去無回。
連意他們早就深入到了内裏。
八人看起來倒依然沉穩，然，閉合的越來越緊的蛎殼顯示出，他們這條路是越來越不輕松了。
連意身上背着的蛎殼倒是維持着原樣。
倒不是她想逞能。
一方面，她覺得自己是能抵禦目前這個撕扯之力的，她的天予陣法還沒用到極緻。
另一方面，連意還想多感覺一下這種撕扯之力。
畢竟，一旦被蛎殼完全包裹，便是連意有把握保證自己在蛎殼的包覆之中保持些微的耳聰目明，可總歸是個這一層厚重的殼呢，不如眼前自在。
這不，越往深處走，除了感覺到空間之力的氣息，連意還感覺到了一絲陰寒。
陰寒，極緻的陰寒，包括連意自身，都不一定承受的了的，那種深入骨髓的陰寒。
這種感覺太細微了。
似乎是随着吸力一起從黑漩渦之中散逸而出的。
不同的是，吸力變成了撕扯之力，不停的對他們的肉身進行磋磨，而那股極緻的陰寒卻迅速的融入海水之中，就這麽消失了。
若不是連意實在敏銳，又距離那盤旋的黑龍太近了，連意還感覺不到這點子稍縱即逝和若有似無的陰寒。
這陰寒之氣，究竟是什麽呢？
連意暫時無解。
直到那沖天的黑龍一般的漩渦距離連意等人就剩十步左右，連意估摸着，大家該是也到了極限，她便先一步合起了蛎殼，往漩渦深處投去。
見她如此，後面七人紛紛閉合蛎殼，緊随其後，也一同撲進了黑漆漆的，氣勢懾人的黑漩渦之中。
剛一入内，各種撕扯的巨力從四面八方沖将過來，猝不及防間，就把七八個蛎殼沖散了。
連意到了其中才發現，這漩渦之中，并不擁擠。
身處其中，是一片混沌黑暗，神識不透，但就是覺得，黑漩渦之中很是空曠，好似和之前她從仙界順着用道落下的感覺有那麽一點點像，又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裏未知的危險比之前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剛一進來就被沖散，連意附着在蛎殼外的神識已經清楚的感覺到了。
而這一散開，當真隻能先各人管各人了。
便是連意，對其中的一切都沒法估量和預測，隻覺得似乎愈發的超乎意料之外了，還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哪裏還會去管别人。
隻能各安天命了。
連意全付心神都在這一處漩渦空間之中，被獨自留在險境之中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可沒有功夫埋怨和害怕。
屬于她的蛎殼之上，一點綠色的微芒閃了一下，無人窺視的黑色蛎殼壁上，細細的藤蔓花紋在蔓延，如同活物一般。
這便是連意的一縷神魂。
蛎殼是不透的，連意不知道蛎蚺還有其他蛎族縮在蛎殼裏如何看到外面，反正她把自己裝在蛎殼裏是完全看不到外界情況的。
這怎麽行呢，什麽也看不到的情況之下，還到這漩渦空間之中來？
那豈不是找死，連意不可能做這樣的蠢事。
于是，如何在蛎殼之上布設自己的神識，還不會被外力幹擾絞滅，是連意一直在琢磨的事兒。
今日一試，她還算滿意。
蛎殼還如之前一般，在這漩渦空間内“随波逐流”。
這所謂的黑漩渦之中，像是有無數隻手，它們平日在其中互相打架是一回事，如今有了外界侵略物，也沒有變得團結，像是在搶什麽有趣的玩具。
你推我一把，我拽你一下，他踢上一腳。
幸好蛎殼是真的結實，否則，不用說撕扯和擠壓了，就被這樣的“搶奪”，很容易就散架了。
周遭，是一點同伴的影子都感知不到了。
也不知道大家都被沖散到了哪裏。
連意令自己凝神靜氣，用心感知着這裏的一切。
如今這蛎殼是由她操縱的，雖然依然不透，但比起之前在蛎蚺的殼中，連意對外的感覺，比在蛎蚺的殼中感覺更加的清晰。
雖然不如沒有殼的情況下，不過，因爲神識的加持，她五感合一，所見所聞多聽所感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這般，也盡夠了。
且不說其他，剛一進來，那陰森寒冷之感就立刻令連意感覺到了。
她不知道上一回，在蛎蚺殼中之時，有沒有過這陰寒之氣在這漩渦空間之中。
不過，這一次她是感覺到了。
蛎殼完全包裹住了她，其實她的身體并未被陰寒之氣侵蝕，不過她一縷神魂纏繞在外，自然感受到了。
這種陰寒徹骨從她的神魂直接傳導到她的身上，令她眉頭越皺越緊。
交界口不見也就罷了，這漩渦空間看起來很大，再找找，連意還是有信心能找到的。
可是這漩渦空間之中的水是怎麽回事。
其中的陰寒之氣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爲何這水給她的感覺和地極海域的海水給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連意隻覺得蹊跷，一下子也說不出因由來，隻覺得謎團重重。
不僅是這寒到極緻的冷冽之氣一直在這一方水域之中絲絲縷縷由無所不在。
這其中，比起漩渦空間以外，如今，其中對于這些怪力的感知，連意是清晰又笃定。
這裏，她從三年前就一直感知到的空間之力，一直存在。
或者說，進了這漩渦空間，才發現，這裏全是空間之力。
但雖然都是空間之力，卻和她之前想到的不一樣。
連意以爲，自己之前和蛎蚺在一處感覺到的空間之力是廣眉界的空間之力。
但如今看來，卻好像不是。
因爲，這空間之力顯得太亂了。
空間之力，存在于每一個空間之中，無論是完整還是不完整的。
天然形成的空間嚴格說起來比起陣法高階很多，因爲陣法所凝成的空間是人爲創造的，沒有生生不息的五行之力供應，甚至沒有時間存在其中，這樣的空間根本不完整，是活不長的，是勢必會枯竭的。
不過，其中隐含的一些至理卻是殊途同歸的。
好比，任何一個空間，甭管它是什麽樣的空間，它所蘊含的空間之力都是獨一無二的。
就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氣息，是專屬于各人的。
空間之力也是如此。
同屬于一個空間的空間之力，它們的“氣息”相吻合，哪怕自成軌道，散在了各處，一旦交融，便能順利的徹底融合在一處。
而顯然，這裏的空間之力，互相駁雜、擠壓、争鬥……就是不融合。
所以，連意覺得，分明這裏有屬于不同空間的多種空間之力并存。
而正是因爲多種空間之力并存在這裏，才讓他們感覺到的吸力、擠壓之力、撕扯之力。
曾經在乙火界，連意見識過空間碎片。
和如今的情況何其的相似。
每一個空間碎片，雖然不完整，但其中都有專屬于自己的空間之力。
不同的空間碎片，空間之力自然就和如今見識到的這般，是不能相融的。
這些空間之力互相遇到之後，本就會拉扯、争鬥不休，若是有異物在其中，更是如此。
它們會不停的拉扯存在于其中的異物，将之拉到自己的領域範圍之内。
這就是連意等人之前感覺到的撕扯之感。
想當年，連意還是個結丹修士之時，對于空間碎片那是聞之色變，如臨大敵，那可是一點抗衡之力都沒有。
如今雖然不是遊刃有餘，卻能帶着一隊人殺入其中，甚至連傷都沒受一星半點，也算是不得了的進步了。
不僅有撕扯之力，還有空間的吸力。
這漩渦空間之中，好像有無數隐形的不同的小空間在這裏，它們肆無忌憚的釋放着空間之力，不是想要把他們這些人整個吸入自己的領域之中，就是想把他們分屍，撕成一塊一塊的，好分食。
蛎殼依然在其中蕩兒蕩的，翻來覆去，沒一刻消停的。
連意這會子裹着蛎殼，被空間之力撕扯的過程之中，依然在下墜。
至于墜去哪裏，便不知道了。
交界口還不知所蹤，更多了這些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隐蔽的空間以及陰寒之氣。
漩渦空間之中，究竟還有多少連意不知道的秘密。
連意突然想起了之前和蛎蚺一起之時，她躲在蛎蚺的殼之中，随着擠壓之力消失，連意最後掉在了地極海之中。
爲何擠壓之力會消失？
是不是黑漩渦消失了，擠壓之力就消失了？
她明明記得，她進來之前，海族就告訴她，黑漩渦即将消失了。
那麽現在呢？
究竟消失了沒有？
若是消失了，難不成還會把他們丢回地極海之中？
這怎麽行？
她還什麽都沒發現呢，可不能回去。
連意心緒有些蕪雜，不過，她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
蛎殼之上，藤蔓的紋路再次蔓延，原本還在随波逐流的蛎殼，突然改變了行進路線，變得積極起來。
原本，其中空間之力對着蛎殼四處拉扯，令連意便是下墜，速度也不快。
這會子，既然感知到了空間之力，連意就開始尋求夾縫之中的生存之道了。
她躲在蛎殼之中，不能多做其他的，不過，躲避空間之力還是能做到的。
哪裏有空間之力，提前避開，她下落的速度變得愈發快速起來。
她覺得，下落的方向可能就是交界口的方向，更是深入到漩渦空間内部的方向。
如果能深入内部，那也就不容易被擠出去了吧。
于是，她是真的拼了命的往裏鑽。
同一時刻，外界，那從海面一直直通海下的黑色漩渦果然在變小。
速度還特别的快。
本來，連意幾人進入之際，還宛若巨龍一般，盤旋在天地之間，氣勢淩然。
連意等人進入不過一刻鍾，黑色漩渦迅速的縮小。
然後，一盞茶不到，就徹底消失在了當下。
什麽都不剩。
飛沙走石，海水奔騰翻湧的景象也在眨眼間，就停了下來，露出了原本這片海域本來的面目。
好像曾經的颠覆和翻騰并沒有存在過。
海族倒是司空見慣，黑色漩渦來去匆匆，本就是如此。
可是，它們擔心的是，黑漩渦沒了，那麽其中的人都在哪裏？還活着麽？
海族安慰自己，藤大做事自有道理，且她氣運傍身，海族中大部分人都覺得她不會這麽容易就死了，也不會自尋死路。
可是，黑漩渦一旦消失，它們心中還是不可避免的紛紛揪緊了。
原本以爲，許是藤大等人進入其中，那黑漩渦會一直存在，至少維持到他們出來吧？
可惜根本沒有。
那麽，藤大他們究竟去了哪裏？
卻是突然，在黑漩渦消失的不遠處，突然冒出好幾個黑色的東西。
衆妖一看，大驚，是蛎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