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計就計的時候,司空燦心中也不是一點忐忑也沒有。
原本以爲,他們把藤仙連意研究的已經足夠透徹,也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可惜,從藤仙連意這陣子的表現來看,司空燦隐隐有一種感覺,比起前世,今生的藤仙連意手段似乎比前世更加的詭谲又多變。
世人都說藤仙連意心有大義,後人爲她撰寫的傳記之中也對她褒獎良多。
隻覺得,此妖就是天下的表率!
後來,藤仙連意在其他界域“點火”,似乎還聽說她殺了些魔主分身之時,他已經隐隐有一種感覺,她似乎并不像傳記上寫的那樣。
再次等到他和杜啬直面連意的時候,他有種罵人的沖動。
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大義之士不是應該都是大義凜然,剛正不阿的嗎?
不是應該心系天下,憐憫蒼生嗎?
怎麽做事如此的不講究?
暗算、殺人、偷窺、隐匿、策反、僞裝、陷害……無所不用其極?!
藤仙連意究竟在幽冥界經曆了什麽,才會轉個世就變成這樣。
若是連意知道司空燦如此想她,怕是要用唾沫啐死他,手段更要狠上三分!
這地心魔也真是有意思?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這些手段他們自己能用,換成她就不能用了。
她那些美好的品質可不是用來留給地心魔的。
對敵人仁慈,才是對自己殘忍!
他們地心魔作爲侵略的一方,巧取豪奪别人的家園,還有理了?
美得他們?!
等到看到連意單刀赴會的時候,司空燦又不由自主的嗤笑,這藤仙連意也太自信了。
當真覺得自己前世是藤仙連意就是不死之身了?
連意此舉讓他内心的忐忑盡去。
他已經通知下屬了,以時間計,再拖三刻,藤仙連意就會陷入他們的包圍之中。
唯一遺憾的是,他身邊沒有可用的化神,隻有幾個元嬰。
不過,就算殺不了她,他也給自己留了逃跑的退路了。
他可不像其他的他知道的幾個魔主分身那麽愚蠢。
能打則打,不能打則不打,偏要不能打還不想好如何逃跑,那不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心中有了底氣,司空燦自覺毫無漏洞。
卻沒想到,還沒開心多久,司空燦就發現自己的失策之處已經顯現了。
其一,是連意破陣速度之快。連意之陣道技藝無可指摘,也是最讓地心魔懼怕的手段!
但那幻陣天蝶的自有空間,是經過陣君改良過的,無形、無質也無氣息。
司空燦以爲,就算攔不了她一世,攔她一時還是妥當的。
而拖延的時間越久,對他越有利。
沒想到她身邊居然也有幻陣天蝶。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連意破開那陣之時,司空燦表面鎮定,原本被壓下去的忐忑,突然又全冒出來了!
這回是怎麽也壓不住了。
當真不好對付!
其二,既然一計不成,那就趕緊補救。
于是,他趕緊跟她說話,把話題往白瑕身上引。
他也不傻,連意既然和白凡是一道的,又救了那麽多白家人,白瑕肯定是必救的。
這個話題,她必是有興趣的。
隻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冷漠。
居然不管不顧,連話都不想多說,就要跟他打?可他這邊的援軍還沒到呢!
難道他想錯了,白瑕死不死,連意當真不在意!
一時間,腦中急轉,一會兒想那白瑕到現在沒殺就是因爲準備将她當餌的,如今是不是隻是廢餌,起不到一點用處?
一會兒又想,藤仙連意詭計多端,她必是詐他的,以此放松他的警惕,說不定,白凡等人就在外面,趁着連意纏住他的時候,伺機而動,救出白瑕!
卻是隻聽見連意淡淡道了聲:“不用。”
甯可殺了他,再慢慢找到白瑕,也不留着這個後患。
同一時間,司空燦身處的花海中的花随風搖曳,齊齊轉頭,張開大嘴,對着司空燦!
那些花不僅有嘴,還有腳,居然能在地上走動了起來。
雖然似乎是小幅度的,但也足夠讓司空燦無路可走了。
它們圍過來,把司空燦圍的密不透風。
司空燦已知事不可爲,左右袖中宛若箭矢般激射而出兩條小臂粗的黑魔蛇。
這兩條蛇眼睛睜開,血紅瞳瞳的盯着連意,身上黑色的鱗片油光水滑,一看就很兇煞。
雙蛇一出來,嘴巴大張,黑色的魔氣噴出,打在最前面的花上,哪怕那魔氣看似稀薄,但隻沾染了一些,食人花便肉眼可見的枯萎了。
後面的食人花往後紛紛退去,以避讓這些黑色魔氣。
司空燦心中一松,心說:不過如此。
卻瞳孔一緊,發現那些食人花是退了,可是并未推盡,若說剛剛是個小圈,如今隻是變成了一個稍大的圈罷了。
而且,他眯了眯眼,他竟然看不到那花圍成的外圍有什麽?!
陣中陣,這是花陣?
東南西北的路都被堵了?
司空燦手一伸,那兩條魔蛇往上空直沖上去,以求突圍。
卻忽然“轟隆”炸響,司空燦臉色一白,兩條魔蛇已然被雷劈中,直直的落了下來。
鱗片瞬間黯淡模糊了不少,連雙瞳也少了幾分兇煞。
它們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時間似是無法動彈。
司空燦強行咽下到了喉頭的血腥味。
他深知,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且不說,他能不能等到自己的援軍,便是能等到,他困囿在這個讓他覺得威勢赫赫,危機四伏,找不到一點出路的陣中,便是援軍來了,也救不了他。
而且,藤仙連意身帶神雷,他跟她硬拼什麽?!
最終,難道要落得他看不起的那幾個分身的下場。
不能等了,必須逃!
他也管不了那麽多,獰笑着:“去死吧你!”
手中一個黑色物什抛了出來,強大的能量從他手上那黑色物什上逸散而出。
連意看到他獰笑的時候,眉頭就狠狠一皺,心中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噴薄而出。
及至看到那個黑色物什,還未看清是什麽東西,幾乎本能的,摸出手镯中的一個陣盤就往那黑色物什上砸去。
時間放慢了,又仿佛被拉的很長很長……
扔出去還不夠。
連意來去如風,速度已經釋放到了極緻。
她斷然舍棄了這個包圍住司空燦的融合陣,抽身而出,無數彩靈線從她身上逸出,宛若漫天的彩虹飄舞!
無形中似有無數的巧手,将彩靈線全都編織成彩色繁複又玄奧的陣圖。
那些陣圖似長了眼睛,往四面八方飛去,包裹住周遭一個又一個宅子。
今夜,是桑城百姓難以忘懷的一夜,隻聽見震耳欲聾,隻覺得搖搖欲墜,凄惶、恐慌、動蕩不安,原本以爲自己死路一條,卻又如噩夢一場,随着天光大亮,一切都消失了。
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是藤仙連意救了他們。
“轟!”巨大的能量對沖,周遭的氣流仿佛被點燃。
火光震天,地動山搖。
而連意,汗如雨下,臉色煞白,可是依然沒有停止。
丹田内的蛋蛋一句話都不敢說,心裏已經把連意罵的要死了。
這個臭丫頭,壓榨自己也就罷了,居然不經過它同意,就壓榨它!
救命啊,它要窒息了!
它憋着一口氣,原本瑩白的身子漲成了紅色。
随着精純的靈氣從它身上過到連意的經脈之中,再被她抽出。
它周身的顔色陡然褪去色澤,變得比連意慘白的臉還要蒼白!
連意淩空飄在半空,一個個巨大的封字,從她手中飛出,再如雪花般紛揚而下,将整個盛民坊都照耀的金光閃閃。
那些“封”字追着之前罩在各處宅子,保護百姓的陣法後面,往那些宅子上貼去。
在那些“封”字貼上後,那些幾欲碎裂崩解的房屋、那些幾欲被拉扯的好像爛漁網的陣法,似乎被這世界上最強力的糨糊黏了回去!
與此同時,連意經脈抽空,幹涸到幾近皲裂,她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忽然感覺到一陣柔和的光拖住了她,耳邊響起東來悲憫的聲音:
“阿彌陀佛,連意,你又胡鬧了,剩下的交給師祖吧,你且去休息。”
不待連意說話,實際上,連意也說不了話,早在東來星君趕到之時,聽完東來星君說的話,她一顆心已然定下,瞬間放松,不省人事。
東來袈裟一揮,包裹住連意,下一瞬,連意已經被送到自家宅子裏,被放在了石榴樹下。
随她而來的還有東來師祖的一串佛珠,那是彌觀峰的鎮峰之寶。
是彌觀峰峰主代代相傳的佛門至寶。
一百零八顆散發着檀香的佛珠,繞着她,圍着她。
而連意,并未昏多久,就恢複了意識,但意識昏沉,不想醒來。
耳中梵音陣陣,仿佛諸天神佛全在她耳邊吟唱。
給她的心靈帶來了從未有過的甯靜。
佛光普照。
溫暖和煦。
她的臉上不自覺的帶着惬意的笑意,毛孔舒張,就這麽保持着五心向天的姿勢,睡着了。
而外界,已經過去半月有餘。
這一日,諸多人又站在了院子裏,看着連意,皺着眉,依然是老生常談,又無法解決的問題。
窺天:“她怎麽還不醒?”
它已經幫她看過來了,和東來得出的結論一樣,并沒有受傷。
根骨強健,生氣盎然,周身靈氣流動順暢充沛。
已經被救出來的白瑕,也擔憂的看着這一切。
落在那些殘忍的地心魔手裏,她也是經脈斷裂的下場。
比之其他白家人,她受到的折磨無人可及,本源盡失,如今雪白的頭發下,是一張皺紋滿滿的臉。
隻眸子中的活力和豁達是驚人的。
哪怕她看起來虛弱無比,但腰背挺直,全身散發出來的堅韌和自信,讓人動容。
東來星君救出她的時候,她隻剩下一口氣,瘦骨嶙峋,油盡燈枯,連睜眼都不能!
沒想到,僅僅半月,靠着幾人身上的補藥,哪怕經脈寸斷,站不起來,她也能挺直了她從未彎曲過的脊梁,坐在椅子上,和一衆人一起看着連意。
她心中愧疚又擔憂,藤仙連意是爲了救她才會如此,雖然看起來很……惬意?
但,一直不醒也不是事兒啊!
其他人看看窺天,又看看白瑕,又看看東來星君,再看看連意,都不知道是該擔憂還是不擔憂。
東來星君閉着眼,口喧佛号:“阿彌陀佛,時辰還未到!”
窺天皺眉:“什麽時辰沒到,依本座看,就是你那佛珠搞得事!”
瞧瞧,睡到打呼,還不忘緊緊攥着那串佛珠。
連意不會遁入空門吧。
窺天眉頭皺皺,他不會忘記,藤仙連意與佛門的緣分着實不淺。
這要是遁入空門,它回去……怎麽跟崖铮交代?!
它怕不是再也吃不到連長海做的飯,也沒機會喝到連萬山手裏的酒寶寶釀的美酒了。
想到這,它又瞪了東來星君一眼,難得的擺起了架子。都是這人害的。
東來星君禮貌的朝着窺天颔首,什麽也沒說。
甭管這窺天有多不着調,頂着連外的臉招搖,東來星君可是知道點它的來曆的,自然把它當做前輩尊重。
隻是,這話他沒法回答窺天,連意想什麽時候醒,那是天意,正如他所說,時辰到了,就醒了。
具體時間如何?他也不能給出确切的答案。
東來歎了口氣,這麽個與佛緣分如此深厚的弟子,偏偏沒有入得他祢觀峰,反倒是被遙飛搶了去。
真是太遺憾了!
窺天“哼”了一聲,隻覺得被憋的不行,這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可真難受。
它目光凜凜,猶如實質,似能穿透連意的丹田,看到裏面。
看了一會兒,它最終抿抿嘴,什麽也沒說。
惹得躺在其中,舒服的哼唧的蛋蛋猛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透過連意的丹田,它往外望去,正好看到窺天的表情。
那眼神中,一絲精明、一絲了然,宛若利刃,精準的釘在它身上。
蛋蛋秒慫,立刻扒拉着連意的元嬰,躲到她的元嬰的後面去了。
那目光一觸即收,時間很短,可是留給蛋蛋的寒意和警惕卻是巨大的。
它小臉上難得嚴肅。
神器窺天,到底知道它多少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