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米色衣衫的書生杜曉不知爲何,總覺得靜不下來做事。
書也看不了,修煉吧,也靜不下心來。
就是困。
杜曉覺得有些奇怪,但自他開始修煉,日夜不是苦讀就是修煉,睡一覺也沒什麽的。
于是,安然躺在塌上,便就寝了。
本以爲一夜好夢,第二日早上起來,杜曉卻覺得很是昏沉。
他依然還在咂摸昨晚的夢。
他似乎看到一根巨大的藤子閃着瑩光?!
那究竟是個什麽?!
原本覺得那藤子是個什麽天才地寶,他滿腦子都是得到寶貝的激動和喜悅。
可是,忽然之間,那藤子上冒出個美人臉。
美人臉好看是挺好看的,卻突然朝他張開了大嘴。
這時候,杜曉才發現美人嘴裏滿是獠牙。
他連連後退,美人臉卻拽着藤身以他都看不清的速度朝他奔襲而來。
隻一瞬間就把他圍在了粗藤之中。
她倒是沒有咬他,而是用藤子不停的收緊收緊再收緊……
他如今想起這個夢,那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就又出現了。
杜曉皺眉,撐着腫眼泡,他究竟爲什麽會做這種夢。
莫不是有什麽不好的預示?
卻不知,他記憶中的有用信息,早就被旁人得了去。
對付一個煉氣修士,對于連意來說一點難度也沒有。
不過:
“杜曉不過是杜家旁支,因書讀的好,有潛質,還因爲他家銀子多,杜家掌權人才給了他一個進士名額罷了。”
連意撇撇嘴,對這個杜曉很不看好。
不過是杜家旁支,連進士名額都是内定的,他能知道什麽,甚至知道的那些所謂的白家人經脈被廢的消息都不是從那幾名杜家在朝廷裏當官的人嘴裏得來的。
而是道聽途說,話都不知道傳了幾道,他再拼拼湊湊的結果。
等他們去了桑城,她自是有辦法對那些朝廷大員下手。
那樣得來的消息才可靠。
“你聽聽他得到的消息,說你也被抓去了,這有多不靠譜還用說麽?”
說白凡被抓走了,這話是有多瞎啊,白凡還好端端的站在這兒呢。
“便是白家人當真經脈斷裂,那我們也有法子幫他們續回去。”
事到如今,到底沒個定論,但總要做最壞的打算。
連意也隻能如此安慰白凡。
若果真到了這地步,無論是白家還是她連家,都有法子給白家人把寸斷的經脈續回去。
隻是,這荒廢的修爲,還有這些年斷了的經脈能不能恢複如初,就不敢保證了。
這話不用說出口,大家都明白。
連意見白凡雖說一直沒說什麽,但大家都知道,聽到這樣的消息,心裏不挂念是不可能的。
于是才有了連意夜探杜曉房間一事。
結果,杜曉睡得香噴噴的,連意卻是一肚子的火。
白日裏盡聽着他吹牛了,結果,不過是一個花架子,好些話全都是道聽途說。
他圖個嘴快,倒是把他們這兒幾人的心都提起來了。
什麽人啊?
不過,連意也沒讓他開心,臨走的時候,翻遍了儲物手镯,終于摸出了連外很久以前送她的藥粉,聽說是他當年調配失敗的殘次品,沒什麽旁的用處,就是會讓人連做七天噩夢。
名叫:“七日驚魂”粉!
她當時覺得好玩,便留着了。
今日,可給她派上用場了。
趁着杜曉睡得天昏地暗,她全倒他嘴裏了,接下來七天有他好受的。
白凡搖搖頭,事已如此,他扛得住。
這世上哪有什麽十全十美,總有遺憾和命數。
他們九星連珠的九人,最是明白這一點,許是有前世的艱難,這一世也能更快的接受。
如今,敵人打到了眼面前,如何破局才是關鍵。
“杜家的杜啬是目前杜家的家主,六百年前的空桑國進士,也是在他的帶領下,杜家才有了今日。”
當年的杜家可不是如今的光景。
杜啬那就是個無權無勢的窮小子,憑着真才實學,在萬人之中脫穎而出,成了當年的進士。
而且還是狀元。
那可是當年進士之中的頭一名。
雙巳界空桑國的情況,這進士說是要考取,可實際情況中,在朝爲官的大員手中或多或少會有幾個名額。
這是爲了保障家族後輩的。
這就是所謂的“内定”,隻要資質尚可,有手握名額的朝廷大員做保,就能成爲“進士”。
但這些進士可絕不可能是狀元,每三年一次的考進士,朝廷隻收百名進士,前五十名是貧寒子弟的改變命運之争,後五十名則是所謂的“内定”。
不僅空桑國,其他兩國的相關規則也大同小異。
雙巳界多少書生啊?都想要争這一條獨木橋一般的“得道”之路,其中競争有多激烈,可想而知。
而杜啬能成爲狀元,足可見此人本就不簡單。
資質好,運氣也好。
白凡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爲當年的主考官是他白家人,白瑜。
白瑜是白家最後一位空桑國宰相,元嬰中期修爲。
目前也被抓走了。
當年,白瑜極爲賞識杜啬,甚至他的狀元之位,都是白瑜力頂的。
這對獨來獨往的白家人來說,已是極爲罕見。
也說明杜啬當真不是個簡單人物。
白凡說着杜家的事,心裏也有些感慨。
不過區區五六百年,杜家從一個末流的家族,到如今成了空桑國的頂級家族。
杜啬更是一晃取代了白家的位置,成了杜宰相。
真是現實版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而白家,卻成了階下囚。
杜家對于有知遇之恩的白家,如今竟然連一個還沒入爲官的小輩,都敢輕慢。
真真是時也、運也。
連意聞言皺眉,雖然知道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可是她就是不喜杜家怎麽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之前給杜曉下的藥還是輕了。
連意身爲一名元後大修士,絲毫不覺得自己和一個不入流的煉氣小修士計較有什麽不恥的。
她如今活的是越發任性随性了。
不喜就是不喜,怎麽了嘛?!
這會子,她又開始搜腸刮肚的準備出馊主意“害”杜家了。
“杜家目前不是空桑國王族司空家的心腹大臣嗎?”
“咱們不如從杜家下手好了,最快最方便。”
從常賢那兒得到的魔主分身的消息,就是藏在空桑國王族之中。
連意正愁找不到機會靠近“它”呢。
眼前,這不就機會來了。
白凡三人對視了一眼,眼睛一亮,是啊,杜家可不就是最靠近王族的嗎?
進王宮,混入王族,可能不那麽容易,不過一個杜家,還是有可操作的空間的。
白凡眼眸含笑的盯着連意:“快說來聽聽。”
連意就是主意多。
事情既然有了解決的方向,連意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她的紫砂小爐子、紫砂小鍋之類的廚具再次重出江湖。
人一旦動腦子,就容易餓。
可不就要吃好喝好嗎?
翻出她爹娘給她準備的各種菜啊肉啊,一邊挑揀着馬上要下肚的食材,一邊繼續道:
“杜曉那小子你們知道有多邊緣不,他從未見過杜啬,杜啬也沒興趣見他,之所以杜啬願意把名額給他,還是因爲杜曉的爹娘。”
“杜曉的爹娘是做藥材生意的,他倆是個聰明的,早年仗着和杜啬的遠方親戚關系和杜啬的兒子杜惟光的關系不錯,甚至白白讓杜惟光的夫人入了股。”
杜惟光便是杜曉嘴裏的那位“族叔”。
“一方面,杜曉的爹娘靠着杜家和杜啬的臉,把藥材生意做的風生水起的,另一方面,那賺到的錢他們有大半,借着杜惟光夫人這層關系進了杜府。”
這腦袋瓜子着實挺機靈的。
而且,這股堅持的勁兒也挺厲害的。
“這每年給杜府送份子錢這事,杜曉的爹娘一做就是五十年,給自家兒子買個進士名額,杜啬想必不會不答應。”
杜家在朝中當官,便是深得司空王族的信任,杜家也要經營吧。
杜家家底子薄的很,如今有人供奉錢财,恰好解了燃眉之急。
杜曉的爹娘還特别的識趣,家中五個孩子,唯獨杜曉資質尚可,悟性上佳。
要一個對杜啬來說并不算如何珍貴的進士名額,簡直不要太知情識趣。
隻杜曉畢竟在杜啬家中之人看來,地位還比較低下,名額給了也就給了,但至今爲止,杜曉還未有資格見過杜啬家人。
也隻是杜曉的爹娘每年去杜府送份子錢的時候,見過杜惟光的夫人和杜惟光的兒子罷了。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
“咱們把杜曉先關起來,然後借了他的度牒潛入杜家便是。”
度牒這些其實他們已經有了,白家還在,白凡想給連意等人找幾個身份,再容易不過了。
反正杜曉那小子在她連意的天賦神通之下,跟透明的也差不多,喬裝打扮一番,太容易冒充了。
那麽,問題來了,誰去啊。
連意肯定不行,她首先是個女子,若是杜曉長相不錯,她倒是願意屈尊,可惜,杜曉的長相她看不上,讓她喬裝,光是想想,她就覺得神煩。
于是果斷用自己是女子的理由拒絕了。
再說,對付魔主分身一事她是主力,實在也不能什麽事都事事親爲啊。
白凡,也不行,白家出那麽大事,他還要在外面奔走。
何況白家白凡,那是雙巳界的名人,目前相當于被全界域通緝,便是喬裝,他也很容易露出馬腳,被别人看出端倪。
東來師祖……年紀大了,便是可以幻化,可是氣質太過淡泊,氣場又太過強大,不行。
原本正在仔細聽着連意講話的闫枉突然從心底深處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面無表情的看過去,果然見三人一臉渴望的看着他。
闫枉:“……我不行。”
連意:“爲何?”
還沒等闫枉想出理由來,連意已經滔滔不絕起來。
“你特别行!”
“你看,你高矮胖瘦都和杜曉差不多,真是增一分減一分都不行。”
“唯一的缺點是比杜曉長得俊美很多,但這不是有我嗎?”
“變美可能難倒我了,不過扮醜,難不倒我。”
“……你不是說我眼神很兇。”
“哪有?杜曉眼神比你還兇!”
連意這混蛋,就知道睜眼說瞎話。
闫枉:“我……”絞盡腦汁,怎麽拒絕連意。
卻見連意連飯都不煮了,直接湊過來:
“你看,白家這事多慘啊,你身爲我們之中的一份子,難道連這點同情心都沒有。”
闫枉吓的直接後退了兩步,要不是他後面有堵牆擋着,他能直接落荒而逃了。
自上回在淩霄宗,她直接沖到他屋裏對他威逼利誘一番後,連意面白心黑的形象早就已經深入他心。
這家夥又要來害他了!
連意可不管。
“這事還真就非你不可了,去杜家一事非同小可,杜啬如今可是元後大修士。眼神利的很。”
“萬一被他看出什麽端倪來,咱們可就要前功盡棄了。”
“你是化神,也隻有你這樣的修爲去才最穩妥。”
複又把臉又湊過去,距離闫枉的臉也就一寸,吓得闫枉連呼吸都忘了。
“白家人如今情況特别不好,說不定都經脈斷裂了,你忍心他們再遭這種罪!”
闫枉:“……”
半晌,他頹然的聳拉着頭。
他能不答應嗎?
說連意面白心黑都擡舉她了,有這麽把人的退路都堵死的嗎?
他但凡敢拒絕,自己就是十惡不赦,沒有同伴愛,也不顧及大義的小人?!
連意見闫枉不說話了,知道這事成了。
不禁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闫枉雖然已經成了他們之中的一員,但還是太内斂了,有時候有點格格不入,自己就該多找點事給他做做,才能讓他更加融入。
不過,她是想讓闫枉盡快的更加融入是真,她剛剛勸說闫枉的話也是事實。
杜家杜啬,絕不是個簡單人物,五六百年便從一無所有到如今的元嬰後期的修爲,不可小觑。
這個任務危險又重要,闫枉修爲高絕,性子謹慎,還真是他們之中最合适的人選。
見闫枉同意,白凡跟上,朝闫枉俯首作揖:“一切就拜托闫枉兄了。”
闫枉閉了閉眼,朝白凡一拱手:“白凡兄客氣了。”
大勢已去,他還有甚可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