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意原本就敏銳多思。
她破了吉晶島的邪陣,壞了魔主籌謀多年的好事,便是受傷,以連意對魔主的了解,魔哧也不應該如此龜縮。
可是他恨不得把半界翻過來找她的行爲似乎又有恃無恐。似乎毫不忌憚。
連意覺得自己受到了藐視的同時也覺得有點奇怪。
倒不是她來了,如何就令魔哧如臨大敵了,而是就如連意知道魔哧的底細,連意的底細魔哧也一清二楚。
便是在宗裏躲着,能有恃無恐,至少要加固加固護山大陣,宗門大陣吧。
連意在揚魔宗坊市潛伏了那麽久,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身爲一名陣師,最先注意的就是揚魔宗的護宗陣。
這護宗陣平平無奇,少了底蘊。
也沒說最近修繕過或者改進過。
好陣是好陣,但屬于新陣,并不是如同淩霄宗等藏寶閣能拿出來的上古陣法。
這也很正常,畢竟揚魔宗創宗時間不過幾百年,便是背後是魔主,可是如淩霄宗那般的護宗大陣,那可不是有靈石就能買到的。
便是有古韻又如何,古韻畢竟飛升了,莫不是還要從自己的私藏裏拿出來,再專門從仙界送下來?
再說,揚魔宗不過隻是一個駐點,真正要遮掩的是裏面的那一個抽釜陣,以及讓衆魔行動多一個組織而已。
壓根沒必要用到珍貴到用一個少一個的古陣。
因此,這護宗大陣是一個新陣,雖然比較罕見,但若是遇上連意這樣的陣道高手,便如一條明路擺在面前,用處不大。
如今見到這抽釜陣一切都得到了解答。
裏面可是藏着個殺手锏呢。
有這樣的東西在此處,那揚魔宗還滅得滅不得?!
這是在座衆人的想法。
連意眨眨眼,仔細的盯着那地圖,當真是個殺手锏,不過,無路可走嗎?
倒也……不見得吧?
連意兀自沉思。
青陽長長歎了口氣,這個平日一直宛若斯文書生的化神星君,難得眉目間有了郁氣。
難得的,他态度很強硬:“咱們既然來了這裏,自是要把事情解決的。”
“沒辦法咱們就想辦法,這抽釜陣既然爲魔所用,我們自然不能再讓它爲害人間了。”
他頓了頓,“還有,古韻一事,必須昭告天下,如此欺世盜名之輩,供奉着他?簡直笑話?供着這樣一個陣道祖師,我廣眉星域的陣師出去都擡不起頭來。”
全廣眉星域的陣師說來都能号稱是陣君門下。
古韻是陣君,與邪魔狼狽爲奸,那豈不是天下陣師都成了與魔爲伍的禽獸?
青陽隻覺得一口郁氣憋在心裏上不得下不得,他家師父一生清譽!
他看着連意,站起身:“世人都應該知道,陣君另有他人。”
“真正的陣君爲廣眉星域的生存而死,不僅值得天下陣師追随,還值得天下人永遠供奉。”
他铿锵有力的說完,亦可劍君和任遙飛也站了起來。
亦可劍君道:“說得好!”他回頭也看着連意,一向剛直的劍君難得溫情:“你不必害怕,既然藤仙連意已經重新歸來,你又附歸于淩霄宗門下,爲你正名是應該的。”
任遙飛也煞是紅光滿面,滿臉的意氣風發,她抓着連意的手:“原本我們搜集這些證據就是如此打算,有了青陽的支持,我們還能更快的。”
她捏捏小徒的手:“知道你怕麻煩,不在乎,這事不用你操心,交給師父,咱們保管給你辦的好好的。”
她語調霸氣,神情中很有年輕時傳名天下的嚣張:
“哼,我淩霄宗鴻陣涯的弟子,不強占别人的功勞也不往自己身上邀功已經夠低調了。”
“可是既然是自己的東西,我們也得拿回來,怎能讓别人強占了去。”
她任遙飛的徒兒自不是給人欺負的。
連意從研究地圖上回神,不明就裏:“……”這事怎麽就歪樓到給她正名上來了?
他們不是在說抽釜陣嗎?
不過,她看到自家師祖、師父還有連外閃閃發光的眼睛,咽下自己想說的話。
她一拱手:“弟子遵命。”
不想正名還真是因爲之前她不在意這些,但現在不同了,她的身份天下盡知是藤仙連意。
以宗門的手段,找到她是陣君的證據,找到她當年是九星連珠的實施者的證據,再昭告世人,也未嘗不能。
隻不知,魔主費盡心機,想方設法的往她身上潑髒水,要污蔑她是妖,想挑起眉昆界的人和妖的大戰相互消耗。
卻意外的暴露了古韻這許多年隐藏的秘密。
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也不知魔主要是知道,古韻要是知道,會不會氣到吐血。
事情發展不由她,既然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又不是怕事之人,自然不會拂了長輩們的好意。
樸豐:“……”他年紀大了,礙于性格問題,也不是陣道之人,倒沒有青陽那小子的義憤填膺和反應快。
結果被人家搶了話頭。
他還一臉懵逼的時候,青陽已經說了要爲連意正陣君之名的話。
一個化神星君給的承諾可不是小事,他說了這話,基本上就代表成玄派也同意了此事。
這麽一來,他們清術門可就落後了。
他心裏一堵,又是一歎:“老夫也沒什麽意見。藤仙連意爲廣眉星域做的這些,自是不應該被埋沒的。”
他真的對連意沒意見,相反還很欣賞連意,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一把老骨頭,爲着自家小混蛋來淌這個渾水。
便是有所愧疚,憑他在眉昆界的德高望重,他還真不一定走這一遭。
可他還是來了。
他隻是剛剛未回過神來。
那玉簡中既然是古韻的生平經曆,那他和藤仙連意的糾葛就分不開了。
至于九星連珠,自然也會記錄在此,其中涉及到的人,确定的幾個也被記錄了。
樸豐也是剛剛才知道。藤仙連意發動的的九星連珠當真有自家那個小混蛋一個。
怪不得她成日跟着連意亂跑,都不着家了。
一時大驚,又一時唏噓,再次可惜,陣君怎麽偏偏去了淩霄宗,他清術門差了甚?
爲何投胎去了連家,他程家也是老牌家族,家風清正,難道不比連家借着好皮囊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好。
這才沒第一時間給出反應。
他唏噓完,想到自家程碟兒,又一擡頭看到連外,見青年一身白衣,目光灼亮,端的是風流無雙之姿。
想到他于丹道上的天賦。
樸豐老頭兒突然扭頭對連外道:“連外,聽說連家最近再幫你物色道侶?”
連外:“……”他一臉呆滞,樸豐前輩怎麽突然說到這個了。
樸豐越想越覺得可行:“你看我程家怎麽樣,連家和程家都是宗門世家,門當戶對,也很擅長煉丹之術。”
“咱們兩家宗門也同屬于四大宗門,我家碟兒和連意是好友不說,雖在乙火界蹉跎了百年,可資質上佳,如今也是金丹修士,也不算辱沒了你。”
樸豐心說,沒事,藤仙連意不在清術門有什麽要緊的。
咱們可以聯姻啊。
連外這小子,除了姓連他不太滿意,其他都很滿意。
連外:“……”這都什麽跟什麽,怎麽就說到他婚事上了。
這老前輩是怎麽想到這事的。
不管是誰,他目前還未有成家的打算啊。
他那一波的兄弟,吃女人的虧太多太多了,他可不想找一個套牢自己。
衆人:“……”
到底還是連意機智,打破了如此微妙而尴尬的氛圍:“那個正名一事,也得等咱們回了眉昆界才能辦,當務之急是抽釜陣,那陣倒也不是毫無辦法。”
她這話宛若石破天驚,當下就把大家的思緒從剛才那微妙的氛圍中抽出來。
連外默默擦了額角一滴驚出來的汗珠,偷偷對連意豎了大拇指:感謝阿姐替他解圍,阿姐威武。
連意微微挑了下眉,哼,她隻是覺得暫時讨論這個不太合适,至于以後,若是樸豐星君還是追着連外,那他就自求多福吧。
畢竟碟兒師妹性子柔順,連意覺得有這麽個弟妹,真真是好。
連意幾乎已經看到連外未來被家主和長老們逼迫的悲慘未來了。
家族子弟,自當爲家族留下血脈,爲家族的傳承和延續做貢獻。
她就不一樣了,身份一旦曝光,藤仙和陣君的雙重光環加身,在整個廣眉星域估計地位都很超然,誰會逼她?誰敢逼她?
就算退一萬步講,有人敢逼她,哪個不要命的敢跟她結爲道侶?
不怕哪天一覺醒來她就發動九星連珠跟誰同歸于盡了?!
她娶估計也沒人敢嫁。
不過她也不想娶,麻煩。
瞥了眼兀自松了口氣的連外,連意在心裏默默爲他點了根蠟,可憐見的,都元嬰了,自由的日子不多了。
見衆人将目光投向她,顯然她剛剛說抽釜陣可解之話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她心思沉下,此話并不是亂說的。
她剛剛确實找到了突破點。
古韻許是忘記了一件事,他在剽竊她的陣道技藝和真君地位的同時,實則也繼承了她的陣道。
雖然最後他越走越偏,但是初始的陣道之路,他走的是連意的路子。
抛開這一切的恩怨情仇,說連意是他的指路之師都不爲過。
抽釜陣說起來,它就是一個組合陣,這本事、這手法均承襲自藤仙連意。
而其中,這種相克法,實則來自于藤仙連意的一次靈感勃發的設想。
某一日,她突發奇想,覺得若是有一處這般的絕地,就可以成就一個絕陣。
連意其實之前是沒有這個記憶的,但從她看到抽釜陣以後,她仿佛被觸發了這部分的記憶,她心裏非常笃定這個構想肯定來自于她自己。
最後這設想居然成了真,被古韻利用了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過便是不知來龍去脈,她自己也能捋出是個什麽情況。
她想許是和其他的陣法一樣,她信手記下了這個設想,和其他東西混于一處。
古韻得到了她一處洞府密地所在,得到了這些東西。
還真就找到了那麽一處絕地,才有了今天這一個揚魔宗、這爲難她的抽釜陣。
她默默低頭用指頭捏着自己的眉心揉了揉,害人害己啊。
她發誓,以後再不亂寫亂畫了,便是亂寫亂畫,她也定要好好收好。
再不亂扔了。
自己造的孽,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擺平。
她定定神,指着地圖最中間那一處,道:“這一處,生長着槐樹林。若是我沒猜錯,他們肯定是用了吉晶島那邪陣中種槐樹的法子,供着槐樹根系的不是土,是修士的血肉。”
中間這一處,應該屬于黃龍位,屬土,但卻是繁茂的槐樹林。
這肯定是古韻當時爲了完成這個絕地而種。
揚魔宗這塊島嶼,已經非常難得了,但想找一個絕中之絕何其難,許是廣眉星域都沒有。
能達到條件四五分的都可以改造。
槐樹林的種植,便是古韻的改造之一。
青龍、玄武、朱雀、白虎這四象之位宛若支撐天地的四根支柱,最是堅固,相互勾連,不易破除。
它們強大,堅不可摧,共同拱衛其中。
可無論是什麽絕中之絕,還是什麽十死無生的死陣,就不可能沒有一線生機。
天道平衡,那一線生機便應在平衡上。
最中間的黃龍土位被拱衛其中,最重要,也最脆弱。
皇天後土,土代表地。
天地、世界最不可或缺的那個“底”。
土厚重,溫厚堅實,卻并無什麽攻擊力。
爲了将土徹底克制,古韻用了最直接的法子,他直接把這個“土位”上的土抽離了。
栽了克制土的槐樹,又用血煞之氣、鬼陰之氣侵蝕着這裏的土靈氣。
她選了淺顯易懂的法子說了這個道理,便不是如任遙飛和青陽這樣懂陣之人,其他人也聽懂了。
眼見衆人眼睛都亮了,似乎又看到了希望,連意輕笑一聲:“天無絕人之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我身上有專門克制鬼陰之氣,血煞之氣的菩提果。”
“便是吉晶島鬧出那麽大的仗勢,我也沒用完。”
感謝秦廣王那個守财奴,若不是他,今日她便是有破陣之法,她也沒有這樣的寶貝。
“等到這中間的土位一破,“土”歸位,絕地自破,其他四象之位的壓制能力便去了十之七八,到時候,咱們避開點那仙人碎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