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意匆匆的帶着老祖宗回萬劍峰連家去了。
一回去,就看見滿臉喜色的連明世和連晨松正聯袂從遠處回來。
見到連意和老祖宗,兩人趕緊過來跟老祖宗打了個招呼。
“老祖宗,咱們連家真是不容易啊。”連明世一看到連萬山,忽然就忍不住了,語氣有些止不住的沉抑和哽咽,隻有他知道壓抑了多少情感和心酸。
“是啊,老祖宗,咱們連家總算是有元嬰真人了。”這話是連晨松說的。
他拉了拉連明世,他知道,自族兄連晨光走了,連家天才隕落,實力倒跌,榮光不再,作爲兒子又是家主的連明世,既要忍受父親隕落的悲傷,又要擔起家族興旺的重任,這些年,這些事已經成了他内心的執念。
如今,連家終于又有元嬰修士了。
他目光慈和的看看連意,也終于有了天才弟子。
縱使灑脫如連晨松,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動。
連晨光死去算算還不滿二十年,可是從連晨光被幽魔害了,其實連家人隐隐就有一種預感,怕是要失去這唯一的元嬰真君了。
那是一百多年前了,從那時候開始,連家先是焦慮,痛苦,絕望,然後是痛苦的蛻變……
再一次有了元嬰真君,連家一家的心情用百味雜陳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而連萬山也難得的感性和溫情,他拍拍連明世這個不知道是隔了多少代的晚輩,頭一次給予肯定和鼓勵:“不錯,你很不錯,這些年,老祖我在家住的也很開心。”
他再次以這樣的方式回到連家,不知是福是禍,但是,看到連家雖然有紛争,雖然走過岔路,但總體上又回到了正軌,他其實說不出的欣慰。
創辦家族,在千年萬年後,自家的家族還在,而且貌似還有中興之相,縱使疏朗灑脫如連萬山,也覺得,有這樣的族人後代,他還挺滿意。
他雖然經常訓斥他們,可是,實際上他作爲老祖宗,雖然一開始對他們不怎麽滿意,可是如今,他心裏其實對大部分人還是認可的。
連家如他開始所想的最好的結局,并沒有走向衰亡,而是在慢慢恢複昔日的榮光。
這和全族人都是分不開的,有像連意連外還有連舒瀾這樣上進的小輩,也有許多默默支撐着連家的族人,還有同樣不懈改變的家主和長老。
而這樣的經曆,在連萬山看來,也不枉是他的一種修行。
正說着話呢,連晨遠也回來了,他去議道峰和臨法掌門商量去十大魔城一事。
陽光灑落,連晨遠依然少年人模樣的帥氣,隻是更多了一種深不見底的深沉氣息。
那一日,隻要在宗裏的、沒閉關的連家子孫,都被叫回來了,連家擺了一場家宴,開開心心的大吃大喝了一番,一直鬧到夜幕低垂才結束。
第二日,沒耽擱,連意便跟着連晨遠一道,出門了。
這一回,宗裏派出的是三百人的小隊。這已經是淩霄宗能派出的最強力量了。
無論是疫獸還是邪魔,都牽制了大量人手。
除了連晨遠,就是一百名結丹修士,剩下的都是戰力比較強的築基修士。
“十大魔城在啓疊山忽然出現,目前來看,還未發現七階的魔王,但是邪魔數量很多,而且,他們都沒有元神……”
“最棘手的是,那魔城裏還有至少一多半的修士和凡人,他們沒有被魔化,我們懷疑他們被邪魔圈禁了,有些作爲奴仆伺候那些邪魔,而有的,作爲後備血食,以備他們奪取修士的元神……”
連意跟淩霄宗的同門一起,在飛行法器裏聽連晨遠說這邪魔的事。
這一次,除了伯祖,她熟悉的人都沒有跟她一道。
芙菲師姐是出門了,可是她有别的任務,不是來魔城這兒,卓雅師姐和舒瀾姐也不在宗裏,而連外,這小子之前一直醉心各種亂七八糟的毒藥,以緻自己修爲進階緩慢,被回宗的秦明師兄勒令閉關築基了。
自十年前發現那些邪魔修,這眉昆界再也沒有消停過。
這些邪魔修如今就被命名爲邪魔。
他們看起來和常人大緻無異,可是卻早早被魔氣侵蝕,魔化。
如今這些邪魔又大體分爲兩種。
一類是以壯大邪魔群體、獵殺資質好的修士,奪取他們的元神爲目的邪魔,好比九道之子王琨、鄭無沿之流。
九道之子王琨早早被抓,連九道都被牽連,他家除了他,他的妻兒可都跟邪魔修搭上邊,爲了換取改變靈根的魔藥,殘害同門資質優秀的弟子。
這件事簡直讓全眉昆界嘩然,一時間人人自危。
還有一類,就類似于血食了,幾年前就發現,那些已經被親眼看到死亡之人,甚至再次被人看見,隻是隻剩下軀殼而已,内裏早已沒了元神,就是所謂的被魔化。
這種魔化和當年的幽魔還有些許的不同。
幽魔魔化,靠的是魔氣侵染,對人的元神,影響不大。
這一回的邪魔不僅連人的元神都吞噬,連軀殼都不放過……
而背後的魔主,狡黠奸詐,連化神修士都驚動了,這些年一直在染陰山深處尋找,依然一無所獲。
以往的朋友甚至道侶,會不會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忽然翻臉,回頭就給自己一下,如今是全眉昆界的修士擔憂的問題,到時候真的是死不瞑目……
這樣的慘事,可發生過不止一起。
這些,其實都在分化着修士們的關系,現在修士作戰,基本上若不是朝夕相處的,和陌生人輕易不會組隊。
“萬物皆有靈,那些邪魔用了陰邪法子将那些樹啊,草啊,妖獸甚至凡人都變成了和修士有一敵之力的魔物。”
“火、金還有雷屬性法術對魔氣有克制作用,大家盡量多用。”
“去了魔城,第一是保護好自身安危,第二是救出魔城中困囿的凡人和修士,第三才是殺邪魔。”
“咱們淩霄宗要去支援的是七号魔城,到時候一切聽我安排。”
說話間,衆人手上就多了一個玉簡,連意神識探入,發現裏面都是邪魔的一些詳細介紹,以及一些各地邪魔制造的慘案。
說完這些,連晨遠也不和大家說話了,兀自站在舟頭,臨空而立。
端的是仙氣飄飄,一向俊逸無邊的臉上,不知爲何,雖然伯祖似乎一如往昔,但連意就是覺得有些不同了。
聽說,這一次伯祖出關,去魔城是他主動請纓的。
剛剛進階元嬰,伯祖卻想出門和邪魔大戰一場。
在家宴那晚,大家夥兒喝醉之時,連晨遠借着酒勁說了好多話。
他說,他之所以這麽做,一是爲了證明連家的實力,這麽些年,連家于宗門仍然有貢獻和一戰之力,二是當年連晨光之事,這事哪裏又隻是連明世的心結呢?幽魔一事,重創連家,導緻很多連家人談魔色變,在哪裏跌倒就要在哪裏爬起來,今日他去除魔,若是成功,這魔之一字,将再不能是連家族人的心結。
說到最後,一向愛幹淨有潔癖的伯祖和明世家主,晨松長老還有其他幾房的金丹真人,一點形象都不要的抱頭痛哭。
就是老祖宗,那一日也跟着高興,他倒是沒有湊過去,以往要是看到伯祖他們這樣,他估計嫌棄的要死,那一日,他一邊喝酒,還在一邊助威……
連意似乎看到老祖宗背過身去的時候,眼睛裏一閃而逝的水光。
從那一日,連意就在思考家族的意義,從回來之後,其實就不是他們小家庭的事了,連家是個大家族。
而且是複雜的,依附于宗門的大家族。
他們享受着連家的資源和保護,同時也要在家族有難之時,同心同力的付出。
好比她爹娘,素食坊開着,可是那利潤一半兒是交給族裏的,用的夥計都是連家的族人。
他爹修煉之餘,甚至又開始帶徒弟了,都是族人。
還有連外那小子,賣着那些稀奇古怪的藥,藥方子這些他毫無保留的給了族裏。
其他族人,大家基本上都是如此。
以各種各樣的形式,爲家族出力,老了後,就依附家族,安享晚年,死後葬入萬劍峰後連家族地。
而她連意,在外面沖鋒陷陣的多,立功,戰鬥,其實也在給連家帶去好的名聲。
說起來,她是連意,但是人家說起她的時候,總要加一句淩霄宗連家的連意。
想到這裏,連意嘴角微微上揚,這樣的牽絆和背負,連意一點都不覺得讨厭。
迄今爲止的連家,也一直在用它的方式掙紮着,進步着。
一路飛舟平穩飛快,到了啓疊山附近,已經是大半年後。
那啓疊山這兒,還是一片清朗的白日,望向魔城方向就成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永夜。
隻能看到隐隐綽綽的巨大城門,一個一個的伫立。
飛舟降在啓疊山這邊,這兒,也已經形成了臨時的城池,取名臨魔城。
來救援的修士,以及将被救下的凡人都在這臨魔城休整。
城外,防護陣法閃着微光,顯然是開啓狀态。
淩霄宗的飛舟甫一落地,哪怕空氣中明明沒什麽,也沒看到邪魔,可是光明與黑暗的強烈對比,讓連意仍然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着的一種張力。
見到淩霄宗的飛舟,陣法内出現一個女子,紅衣白發,張揚飛揚。
“原來是連晨遠啊,想不到你小子進階元嬰了,恭喜恭喜。”
連晨遠連忙拱手:“飛雁仙子。”
飛雁真君将陣牌一晃,陣法應聲開出一個能進一人的小門。
連晨遠擺擺手,示意淩霄宗的弟子魚貫而入。
他自己帶着連意站在一邊,和飛雁真君說話。
“想不到你小子還有進階元嬰的這一天,怎麽這麽悄無聲息?”
“實在是如今多事之秋,我這剛一出關,不就來除魔衛道了?”連晨遠語氣随意,顯然和飛雁仙子格外的熟稔。
“也是……”她又一眼掃到站在連晨遠身邊的連意。
“這是你家孩子?我聽說遙飛收了個小徒弟,是連家的,不會就是這位吧。”飛雁真君眼珠一轉,福至心靈。
連晨遠笑着看向連意:“還不拜見飛雁前輩。”
“這位是成玄派的飛雁前輩,和你師父關系一直很好。”
連意連忙彎身拱手:“晚輩連意拜見飛雁前輩。”
飛雁真君爽朗一笑,擡擡手,一點幽光就透過防護陣,彈到了連意面前:“好孩子,這是給你的見面禮,代我問你師父好。”
連意一擡頭,見是一套陣旗,玉質晶瑩剔透,泛着瑩瑩綠光,這竟然是少見的可以自主吸收靈氣的儲靈玉制作的陣旗,排布之時,可以自主吸收靈氣,自主修補陣法中被毀壞或者靈力不繼之處,當真是難得一見的好物。
這樣的東西,于陣法師來說,是極爲恰到好處的寶貝。
連意一看,就喜歡上了。
隻是,太過貴重,連意不怎麽敢收,她看向連晨遠。
連晨遠哈哈一笑,示意連意:“收下吧,這位飛雁真君跟你家師父關系特别好,當年她一下收了五個徒弟,可是收了你師父不少好東西。”
飛雁真君也哈哈大笑:“說到這,連晨遠,你不是和我家老三關系一直很好,我家老三也收徒弟了,你得給見面禮啊,你們連家财大氣粗,要是少了,我可不高興了。”
連晨遠連忙讨饒:“哪裏哪裏,青陽這一回沒來,等此間事了,我親自去給他送還不行嗎?”
飛雁真君邪睨他一眼,終于放過他:“那行吧,放你一馬。”
說話間,大家都進來了,連晨遠帶着連意,最後進入。
“如今,這十大魔城忽然出現,距離我們成玄派最近,一早我們轄下的奉新門就滅門了,奉新門發出緊急求救令,他們的掌門是元嬰修士達順真君,棄了肉身,才逃出來,如今在我成玄派休養。”
奉新門的位置恰好就在魔城那個位置,魔城就跟從地裏長出來一般,一下子就把奉新門給吞了。
不止奉新門,那一地帶的凡人、修士、妖獸全部都被圍了進去。
奉新門其實不弱,元嬰修士的掌門,至少可以說是中等門派,一夜之間全沒了。
那達順的元嬰這會兒被成玄派用秘法保着,還得伺機再幫他找個肉身。
連晨遠摸摸下巴,仔細聽飛雁真君說叨,沒有做聲。
他沒想到他就閉個關,如今眉昆界出了這麽多事。
這邊的邪魔,還有疫獸,一直除不盡。
他想起臨走時,臨法掌門的隐憂:這眉昆界正在發生巨變,而且是往不好的地方。
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正在把眉昆界拉入深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