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禮最激動的人莫過于師公黑九。
當年白連山、黑槐他們也是在這樣的場景裏跪在自己身前,喊着老師。
最感懷的人也是他。
當年的6個弟子,死的死,亡的亡,隻剩下黑八十八和白連山。
他看着墨韻堂正坐上的二徒弟,又看了看賓客席上笑容滿面的大弟子,心中感慨萬千。
“唉,若他們幾個還在,不知道今天又是和等景象。是不是膝下徒弟滿堂,各自都帶出一支優秀的小隊參加族比。”
如今6個弟子裏,隻有黑八十八開門收徒,大徒弟雖是白族白家家主,但事務繁忙,沒有收徒的精力。
偶然間,黑九的目光停留在白連山兒子白皓月和白浩星身上。
白浩星他已經見過幾次面,對這個10歲大的孩子印象不錯,但白皓月卻是一次也沒有見過。
不免又感慨了一句。
“唉,虧得我是白連山的老師,這些年竟是連他大兒子的面都未曾見過。我這個老師确實當得不好。”
想到這裏心中突然疑窦叢生。
他記得曾在白浩星哪裏聽到過幾句閑語,那孩子喜歡偷聽他父親和哥哥講話,“悄悄”透露了好些内容給他聽。
白浩星曾告訴他,他父親很希望他大兒子白皓月能認黑八十八做老師,進入尋詭團參加5年後的族比。但白皓月當時反應激烈,認爲黑槐叛族一事影響深遠,如果自己加入到有叛族之人兒子的小隊裏,或給家族帶去災難。
黑九上下打量白皓月,皺着眉頭。
他不怪白皓月有這種念頭,他不是他父親這代人,25年前他年紀尚淺,對他們師徒幾人沒有任何情感記憶。
他父親是白家家主,未來他隻要不歪樓,不偏移方向,家主之位毫無懸念。他爲白家利益考慮無可厚非。隻是......
“唉,不能強人所難呐......”黑九默默感慨。
白連山似有所感,看着老師挂着刀疤的臉,笑容更大了。
“你要是也在尋詭團小隊裏就完美了。”白連山靠近白皓月低語道。
“爸,你看黑族都給黑淵下了九重考驗的族令,他是不可能回歸黑族的。”白皓月長得極像他的父親,今年剛好30,鼻子上架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鏡,這種眼鏡款式早已不是市面上的暢銷流行款,但戴在他臉上,與他潇灑精神的氣質極爲相配。
白連山嘴上雖嚴厲,卻因樣貌特點和一貫氣質,總覺得溫潤和氣,不像發火生氣的樣。
“皓月,你别小看任何人,更别小看黑淵,我相信他一定能重回黑族。”
“爸,您爲何如此看好此人?”白皓月非常不解。
黑族傳令官的九重考驗族令之嚴,聞所聞問,他自幼得到白族資源傾斜,自問他自己恐怕連前三關要過關都有很大難度,别說全部通過。
黑淵是被逐出家族的棄子,從未受過家族一絲恩惠照拂,哪裏有底氣能通過變态級别的考驗?
白皓月根本不信。
“我一直希望你能拜我二師哥爲老師,但你總以家族未來爲由憂慮。若全等黑淵完成考驗,正式回歸家族,你再要拜師就晚了。”
白皓月不敢忤逆父親,見他一再堅持,有些動搖。
他沉吟一會兒低聲笑道。
“我聽父親的,不過還要等黑淵成功闖過乾宇峰鐵索橋,拿到旗幡才行,若他第一關都通不過,後面的八重考驗也就無用了。”
白連山想了想,覺得兒子這個考慮很謹慎,不住點頭笑道:“不錯,就依你。”
兩人說話時雖刻意壓低了聲音,還是被身邊的白浩星聽了個七七八八。
二哈少年表情嚴肅,裝做什麽都不知道,心下決定拜師禮後告訴九爺爺和黑淵哥哥這個好消息。
墨韻堂裏坐着的賓客,不都來自九監中,還有一位很特殊的,她就是被邀請來參加觀禮的阿勒克圖。
圖圖從進入墨韻堂開始就坐立不安,她覺得自己的身份根本夠不上房間裏任何一人,同時還很疑惑,不知道黑淵等人爲何會邀請她來參加這樣的活動。
以前她一直把尋詭團當作普通的直播團,直到今天她才明白提希豐等人的所作所爲是多麽幼稚可笑,惹到這樣一座龐然大物,不知道最後她會不會後悔。
她禁不住暗自慶幸,自己從未想過與他們爲敵,最初發起團戰也是想靠近他們,多了解他們。
想到自己在複仇女神的尴尬處境,圖圖忽然有種明悟。
“既然你們信任我,我也不會辜負你們的一片心意。”圖圖暗下決心,定要做點什麽以報黑淵等人的一番信任,同時她也一再強迫自己不能将今天知道的事情告訴别人。
她很想時間加速,看一看第三次團戰結束後提希豐她們如何收拾殘局。她很清楚提希豐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做點什麽找補回來。
“回去就想辦法暗中觀察提希豐,看她想搞什麽鬼,隻要她們兩姐妹不安好心,我就來告訴黑淵他們。”
“唉,我是永遠配不上你了。”圖圖有些傷感,不過她很快振作起來,想起肩上重任,又嘿嘿笑了兩聲。
賓客裏各人表情不一,最糾結的還數黑樞,大師兄黑濯的父親。
自己的兒子有出息,能拜黑家教員黑八十八爲師,他的師公還是傳奇教員黑九九先生,黑樞的心裏既爲兒子驕傲,感到高興,同時還覺得有一股難言的憋屈。
想起這些年他對黑濯的冷落,再一看墨韻堂裏就有好幾方勢力站在黑濯身後,黑樞心裏沒來由的一陣寒冷和後怕。
黑濯的母親是九幽周家,外公周岚海老爺子就坐在嘉賓席裏,離他隻隔了2個位置的距離。
黑濯10歲的時候,認識了民間最大的情報組織羅隐閣的少閣主曲中直,兩人一見如故,年歲相當,便成了發小摯友,如今老閣主隐隐有退位之意,漸漸不理閣中閑務,基本交給他兒子曲中直處理。
不出5年,羅隐閣少閣主就會代替老閣主,接任閣中所有事務,成爲新一任閣主。
此人絕對是黑濯最忠實的夥伴和堅強後盾。
3年前,黑濯偶然見到黑八十八,那人便追在他身後,叫嚣着要收他做徒弟,組小隊,再戰族比。
再看看他的隊友同門,下三家裏紫家旁系紫嫣然,紅家遺脈火凡,中山門中綠門水家水澹峙,上三族裏藍族藍蘭,還有原黑族的黑淵。每一個都來頭不小。
最重量級的當屬黑家傳奇教員黑九,雖然被逐出黑族,但仍保留教員稱謂,黑家教員裏誰不賣他人情?這些年黑淵能平安健康長大,他的功勞最大。
而這些都僅僅是黑濯的助力。
老子越發看不懂兒子,黑樞意識到這些的時候,冷汗都下來了。
“唉,不知不覺,小濯已經長大了,他可比我這個當老子的還厲害十倍,不對,是百倍。”黑樞默默關注兒子,大感欣慰,臉上表情一松,再不複往日冰冷厲然。
“老爺,上去和濯少爺說說話吧。”周阿陀時刻關注自家老爺,見他表情松弛,面帶笑意,就知道他的心結差不多已解,便開口建議道。
拜師禮的過程并不複雜,徒弟們敬了茶,老師給了紅包,再每人給了一份禮物,又交代了一番,基本就結束了。
重要的部分是賓客和主家之間的交流。
曲中直給師徒幾人合了影,便宣布進入自由交流環節。
近鄉情更怯,冷落了兒子多年,黑樞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些什麽。停在原地上前也不是,後退也不願。
那幾個來砸場不成又被留下的九監中人有那麽七八個,一聽到場中有人高呼儀式結束,灰溜溜從後門跑了。隻剩那耄耋老人闆着一張臉,手裏杵着拐杖,表情不爽地盯着黑淵的後背。
此人喚做柴遠,雖是橙家主脈一個沒落家族,和黑族也算有淵源。
當年黑槐還曾和他有過幾次交談。
這人家道中落,沒了親戚子女,是個書癡,早就不問世事,整日泡在書籍古冊裏,不知道爲何會跟在趙秀風身後來拜師禮上鬧事。
人越老越糊塗,這耄耋老者也不例外,書讀傻了,連人都不會做了。
師公黑九低聲介紹此人,黑淵回頭看了老人一眼,禮貌地給了個笑臉,算是打了個招呼。
卻換來老人更嚣張的不屑。
換做旁人一定會被老人這番羞辱和鬧事弄得心煩嫌棄,可黑淵不是旁人,他是個固執且軸且理智的人。
兩步來到老人身前,黑淵不計前嫌,雙手抱拳給老人行了個九十度大禮。
“聽師公說您和我家父關系不錯,當年托您指導幾次,父親才明白一些人生道理。”
耄耋老者白發蒼蒼,面容矍铄,精神頭不錯,實際年齡比看上去大很多。脾氣性子卻更像頑童,擰得很。
年輕人的到來沒讓這位老者有半分好臉色,臉更是轉到一旁,看都不願看黑淵一眼。
黑淵耐心依舊,笑容更溫暖了一些。再次抱拳一禮。
“小子接了黑族族令,即将面對九重考驗,第二關筆試怕是不好過,還望老先生指教。”
說完就跪了下去往地上拜了再拜。
這人算不上黑槐正式的老師,他隻是教了黑槐一些自己的感悟和道理,黑槐曾在老先生那裏學習了3個月。
老人杵着拐杖的雙手微微發抖,他轉過臉來看着冷面青年黑淵。
沉默了很長時間。
“我會在藍城再呆3天。”
說完就起身,也不喊黑淵起來,也不說點别的内容。直接朝墨韻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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