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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越緊張的時候記憶就會越多空白。劉浩、雲天明就屬于這種,時不時想起些什麽來。
大腦能記住所有内容,但大部分我們想不起來。
這是一種信息處理機制,大部分普通人要讓大腦運轉更快記住更多有意義的事,就要淘汰很多看似無用的細節,将那些陳舊的、無用的信息一一過濾淘汰,這種機制被稱爲遺忘。
将無關緊要的儲存,隻保留對自己有用的,重要的部分信息。
而向南和高曉曦的提問便是讓他們提取那些被遺忘的部分。
例如劉浩的半瓶水,例如雲天明察覺不到的秀秀房中的那些異常。
劉浩激動地告訴兩名警察,他在返回房間去洗澡之前曾在走廊盡頭看見幾個身影。那淺淺一撇原本是難想起來的,但劉浩對那幾人的背影相當熟悉。
“是袂梵和木梵卿。她們也趁停電的時候離開放映廳,去哪裏我不知道,看方向是貨倉。”
高曉曦把信息記錄在本子上,在幾個名字上畫了重點,又問劉浩。
“說一下你來狄布龍旅行的目的,據我所知這條線路價格不菲,以你的收入水平很難選擇這樣一條性價比不高的線路旅行吧?”
向南手指遊輪,小小的下棋室也裝修得低調奢華,紫光檀木雕刻的圍棋桌、天然雙面凸瑪瑙雲子,實木祥雲盤龍立柱,無不彰顯這艘遊輪的價值。
整艘遊輪足足有5層,算上船長船員一共隻上60名遊客,價格一點都不美麗。
劉浩又開始局促起來,他不停搓手,斟酌要說多少,能說多少,哪些事和此趟旅行有關,哪些無關不能透露。
思忖良久他決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兩位可敬的人兒。
“我并不是背包客。”
“我真正的身份是保險調查員。”
沒從向南和高曉曦臉上看到驚訝的表情讓劉浩感到很挫敗。他的身份在那兩人眼裏恐怕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向南笑着解釋道:“我們來狄布龍也是帶着秘密任務的,安年失蹤後我們就找到秀秀,她提供了所有人的個人資料,從你以往去過的地方和經驗就能判斷是特殊行業。”
向南能猜到劉浩的職業也是因爲他之前和這類調查員有很多接觸。
“需要隐瞞身份上島的遊客都有特殊身份。”
向南表示理解,畢竟特殊行業有特殊要求,作爲一名保險調查員,他不能向外人提前透露自己的身份。
“好了,說說你上島的目的吧?”
将自己的坐姿調整到最舒服,喝了一口清水,微微咳嗽調整音調,劉浩以一種與先前完全不同的職業感面對兩位警察。他的語氣平緩笃定,自信專業。
“16個月前我所供職的浩博保險公司接到一單保險生意。投保人爲家人投了一筆高額的意外險。”
“但一年前的9月,被投保的客戶來狄布龍旅遊後無故失蹤,公司爲此需要向投保受益人賠付2000萬的保險金。”
“公司對這個保單和投保項目有疑義,便安排我上島調查。”
由于狄布龍特殊地理氣候環境,每年隻有9月能安排遊客上島體驗,劉浩便隻能拖到今年9月才能進行調查。
“我僞裝成背包客上島調查,尋找線索。沒想到會發生那麽多事。”
他們還被困在島上時,就陸續有人失蹤,幾乎一天一個,每天夜裏都有人消失。一開始劉浩相信了那份保單的真實性,但經過幾天,事情漸漸朝他完全不懂的方向發展,不僅有人失蹤,還有莫名其妙的死亡,沖突。
劉浩越來越覺得狄布龍海島上籠罩着一層濃濃的霧霭。
一直到他們幸存下來登上彼岸号他還是覺得這條線路處處透着古怪。
他不明白一家國内數一數二的旅行公司爲何将如此危險的線路持續開放,不停往上輸送遊客。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的調查沒有結果,準确點說是他能掌握的線索不多。直到向南帶隊發現祭壇下的甬道和巨大腔室,他才明白那些無故失蹤的人去了哪。
劉浩把調查報告攤在桌面,推到兩人身前,繼續道:“這是我做的報告,裏面詳實記錄上島遊客失蹤的前後情況,狄布龍海島風土人情,特殊地理位置以及産生原因。”
“等我回去公司應該能憑這份報告撥款。”
向南認真閱讀報告上的内容,幾處疑點引起他的注意。
他把報告轉了一個方向,伸出食指指着保險公司的名字問:“浩博保險?是你效力的保險公司名稱?”
劉浩點頭稱是。
向南又指着另一處問:“投保人叫金千壤?受益人是他兒子金非凡,而投保對象則是金千壤的妻子、金非凡的母親棠紅麗?”
劉浩疑惑地看着向南,問他:“有什麽問題嗎?”
這份保險調查報告給向南打開一道大門,他腦中瞬間被一道光亮擊中。
“我想問一下,你們保險公司爲什麽對這份保單有疑義?”向南還不敢肯定心中猜測,他不動聲色繼續提問,既希望問出的東西否定他的想法,又不願意自己出錯。
如果事實确是他所想,那這件事背後的陰謀可就太大了。
不愧是刑偵多年的警察,向南此刻心緒激昂,但劉浩和高曉曦都沒有察覺。
劉浩不疑有他,解釋道:“保單期限有問題,您看此處,投保人的投保時間是一年内,這樣的時間和投保金額就有很大問題,而且被保險人棠紅麗一年内失蹤,投保金額還很高。”
“所以你們公司懷疑金千壤有詐保行爲?”
“是的,太明顯了。”
“可是金千壤的身份,2000萬對于他來說不算事吧?”很巧的是向南認識這位叫金千壤的投保人。
金千壤是千壤地産董事長,2000萬對于普通人來說是巨款但對于他們家隻不過是賣出去一棟樓,少買一輛車那麽簡單的事而已。
他犯不着爲了2000萬做出詐保的事情。
但事情往往就是那麽蹊跷,金千壤給他老婆投了一份高額保險,保險期爲一年,收益人是他們的兒子金非凡,一年内棠紅麗去了趟狄布龍,就此失蹤。
浩博保險覺得事情有蹊跷,就派保險調查員到島上調查。他們想知道棠紅麗究竟是什麽原因引起的失蹤,是真的失蹤還是躲起來騙保,是人爲還是意外。
若是人爲,又和金千壤相關他們就不用賠付這筆保險金。
看着報告上的結評向南遲疑地開口道:“你确定要寫意外屬實的結論嗎?”
劉浩意外地看着向南,不知他話裏是什麽意思。這位保險調查員上島後确實發現許多遊客意外失蹤,而且十多天後他們又在祭壇下發現了巨大腔室,祭祀坑以及無數人類骨骸。
女法醫高曉曦下去過,拍了一些照片,一條打着鋼闆鋼釘的腿骨上有編碼,劉浩通過編碼确定棠紅麗的骸骨就在祭祀坑下。
她确實是失蹤且死在了狄布龍島上!
也就是說棠紅麗來狄布龍旅行後因爲被冥石緻幻,同其它迷失遊客一樣掉進祭祀坑裏死亡。按照這個道理保險公司理應賠付保險金。
“不這樣寫怎樣寫?您和高法醫不是已經斷案了嗎?”劉浩所說是指掉進冥石祭祀坑裏那些遊客的死因。
“那些遊客的失蹤,死亡确實定案了,但這份保險單上的棠紅麗不行。”
“爲何?”劉浩驚訝地看着向南。
“因爲棠紅麗有可能是被謀殺的。”
“什麽?”劉浩震驚了,這樣的結論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向南歎息一聲,緩緩開口解釋道:“棠紅麗看似像普通購買冥石的遊客一樣在祭祀坑裏發現了骨骸,但她上島的原因值得推敲。”
“不,應該說她是被人設計上島,引誘她購買冥石掉落祭祀坑死亡的。”
“不可能!”劉浩驚呼。他萬萬沒想到這樣的結論會從向南嘴裏聽到。
這名人民警察最是正義,最講證據,劉浩冷靜下來,向南這樣說肯定掌握了他不知道的線索。劉浩複雜地看着向南。
“向隊,您說話要有證據。”
“這位金千壤我認識,不僅認識還很熟悉。”
金千壤是千壤房産的董事長,劉浩對此人的身份查得很明白,但他有什麽朋友,交往什麽人就不是他能接觸的信息了。
向南道:“10年前,我剛從藍城下轄的思民縣調回藍城公安局,成爲一名普通警員,我辦理的第一個案件就關于棠紅麗的弟弟棠紅雨。”
當年公安局接到報警,在藍城千壤别墅發生一起惡性綁架強奸案,一名17歲少女來别墅區親戚家做客,夜裏出來跑步時被同别墅區的一名少年綁架,少年就是棠紅雨。
棠紅雨将少女捆綁在家中地下室,折磨、毆打,甚至強奸她,被發現時女孩已經奄奄一息,不成人樣。
警方很快鎖定嫌疑人,便是藍城著名地産商金千壤的内弟,隻有25歲的棠紅雨。
報警人正是金千壤,當時接到報案的警員便是向南。
案件很簡單,金千壤出差回家,發現内弟行蹤怪異,跟着他來到地下室發現了被綁架折磨的少女。警方抵達後少女一口咬定兇手就是棠紅雨。
高曉曦從少女體内提取到了屬于棠紅雨的JY,她的指甲裏提取到犯人的皮屑和DNA,按理說人證物證俱全,棠紅雨就是兇手,案子很快能結案。
但結果讓所有人大跌眼鏡,棠紅雨矢口否認自己犯下的錯,他堅稱自己這兩日隻是身體不舒服躺在床上睡着了。
棠紅麗回家後爲了讓弟弟逃脫法律制裁,對外宣稱她弟弟患有精神病,經醫生檢查,最終斷定此人患有嚴重幻想症。
棠紅雨因所犯精神病被關進藍城七冥山精神病院進行長期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