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号遊輪底層2号倉庫裏,華弘毅的屍體還保持着5天前的樣子,鐵絲、麻布、鐵釘以及十字架。
從登船離開狄布龍那一刻算起,衆人已經被困在遊輪整整7天了。
木梵卿呆呆地望着男人赤裸發臭的屍體久久不語,袂梵很擔心好友,雙手緊緊抓着木木的右臂不放。
“木木,你還好吧。”
“懲戒者,是懲戒者。”
“木木,你說什麽?慢慢講。”
袂梵臉上盡是擔憂之色,她不讓木木靠近屍體,怕她一激動不顧後果做出點什麽離經叛道的事出來。
“儀式感,你們沒發現屍體的擺放姿态、死亡訊息裏都藏着某種儀式感嗎?”
黑淵順着女人的話道:“你是說十字架?鐵絲?這些東西嗎?”
“對,不僅如此,還有麻布。”
木梵卿下意識靠近一些,看到更多細節後她情緒波動更大,說話的語調又急又怪異。
“你們看這人的死因,是被勒死的對吧。”
阿勒克圖不懂這一套,她不明白這個叫木梵卿的NPC爲什麽如此激動,但她懂得審時度勢。
“我聽向隊和高法醫聊起過華弘毅的死因,确實是因爲勒死。”
木梵卿轉身,猛地抓住阿勒克圖的雙手,急迫道:“窒息,是窒息。”
恐怖小說女作家嘴裏不停念叨的窒息是何意,在場其他3人隻有黑淵聽明白了。
“窒息這種死亡方式是不是和你說的儀式感有關?”
木梵卿用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的目光盯着黑淵,激動地無以言表,隻能拼命點頭回答他。
黑淵想了想,抛出更多話題。
“第2個死者是劉長貴,屍體在駕駛室被發現,死亡主因......”
“血幹而亡,錢大毛的心髒是不是被刺?”
木梵卿補充了黑淵的話,劉長貴屍體被發現時血已經流到外間,拍照的看客手機裏存了很多現場照片,但錢大毛的死亡信息被向南封鎖,木梵卿等人知道得不多。
阿勒克圖的腦子已經處理不了如此多的信息,她隻能把視線在黑淵和木梵卿之間來回流轉,希望他們之中的誰能幫她答疑解惑。
“心髒位置,一刀斃命。”男人低沉淡雅的嗓音發出這句話。
木梵卿已經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不停在原地盤桓打轉,嘴裏念念有詞,一會兒肯定一會兒否定。目光專注地盯着
“不對,不對。”
“還差證據。”
“若是華弘毅是因爲暴怒而死,那傲慢和嫉妒在哪?”
“順序對了,但華弘毅絕對不是第一起命案。”
“怎麽辦,怎麽辦?”
“木木,你怎麽了?”袂梵帶着哭腔呼喊陷入迷症中的好友,再不把她拉出來,瘋魔了咋辦。
袂梵祈求地看着黑淵,喏喏道:“你懂她在說什麽對吧,我知道你懂了。你比我們其他人更懂木木,快勸勸她,她肯定聽你的。”
黑淵開口又問:“還差什麽證據?我們去找。”
男人的話果然把木梵卿從魔怔狀态拉了回來:“快帶我去看看劉長貴和錢大毛的屍體。”
木梵卿催促幾人,她已經顧不上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直接拉住黑淵的手腕就出了2号倉庫。
阿勒克圖不幹了,内心大呼:“放開那個男人讓我來。”
經過行李艙,兩個女人爲争搶拉到黑淵的手腕一幕正好被胖子和伊蘭娜看見。兩人前一秒還有說有笑,打賭下一個會開啓誰的行李,後一秒就發現阿勒克圖噘着嘴向黑淵撒嬌,非要換拉她的手才罷。
胖子的嘴唇一圓,清亮的口哨聲吹出婉轉充滿調侃味道的小調。
伊蘭娜趴在行李倉門邊,伸出半個小腦袋,另一隻手握拳給圖圖加油。
“加油!”伊蘭娜光張嘴不出聲,大冰塊的氣焰太寒冷,她很怕自己這個看客會被殃及池魚。
胖子則沒那麽多忌諱,巴不得上去再添把柴,澆一勺油。
黑淵白了一眼興奮的胖子,身體靈巧一轉,潇灑地擺脫兩個難纏的女人。
“有什麽收獲?”黑淵問胖子。
他能從胖子眉宇間的喜色判斷此人必有斬獲。
胖子攬過黑淵肩膀,貼在他耳邊道:“你們下來之前,雲天明也來過。”
胖子很隐蔽地伸出指頭指着倉庫裏某個方向道:“我發現這裏有個密室,裏面或許有很重要的東西。”
木梵卿和袂梵在前面催促,兩人不能交談太久。
“等我處理完手裏的事情就下來看看。”
4人很快走到拐角樓梯口,沿着樓梯向上移動。
剛到3層餐廳時,他們遇到出來找秀秀的雲天明。男人神色慌張,見人就問有沒有看見他女朋友秀秀。
阿勒克圖上去和他交談,想觸發支線劇情。
“你找過哪些地方了?”
雲天明額頭上全是汗珠,說話語無倫次,不知爲何手裏也有不少汗水。
“呃,她的房間,她常去的幾個地方都去了。”
黑淵在一旁提醒道:“餐廳去過了嗎?”
黑濯曾經和劉浩、秀秀以及雲天明觸發過幾幕支線劇情,當時秀秀便是在餐廳被黑濯他們發現。
雲天明遲疑了一下,回答道:“去過了,沒看見人。”
“行李艙和貨倉也去看過了吧!”黑淵這句話即是反問,又是肯定。
雲天明大驚失色,猛地擡頭看向黑淵,他以爲自己去過的地方沒人知道,此人是如何肯定自己去過那些地方,又爲何知道秀秀會在那些地方出現。
他的不自然被黑淵敏銳地發現,胖子在貨倉見到了雲天明,如果他僅僅是去找人,爲什麽如此慌張?
黑淵有些疑惑,雲天明的言行透漏出一絲古怪。
“我們現在要去頂層甲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說不定秀秀隻是心情不好,去甲闆散散心。”
阿勒克圖試圖讓雲天明加入他們一行,路上方便觸發劇情。
雲天明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頭同意。
就這樣,他們由4人變成5人,繼續上樓。
按遠近程度,錢大毛的屍體離衆人比劉長貴的近,但木梵卿提出要按照兇手的殺人順序觀察屍體,其他人沒有異議,跟在她身後來到頂層甲闆。
駕駛室的門大開着,海風吹得門绯不斷開合,發出極大的嘭嘭聲。
裏間的房門與2号倉庫一樣都上了鎖,難不住黑淵和阿勒克圖,隻需要在周圍找一找,解開1、2個小謎題就能發現鑰匙藏身之處。
地上的血已經幹涸,顔色由3天前的暗紅變成了黑紅,薄薄地貼在地面,散發一股惡臭。
屍體更蒼白了,幹癟得像博物館裏的幹屍。
阿勒克圖不敢靠近,站在外間門邊留神幾人。
黑淵和木梵卿站在屍體前,腳下的血地毯踩着有種軟軟的質感,若不是知道這是由鮮血形成,恐怕會以爲踩在5星級酒店的高級地毯上。
木梵卿觀察了很久,越發肯定自己心中猜測。
“暴怒,戒之在怒-窒息罰之;懶惰,戒之在惰-血盡罰之;貪婪,戒之在貪-心傷罰之......”
“這是我書裏的原話。”
“有人在模仿我書裏的内容殺人。”
“這個兇手把自己比作懲戒者,代神行懲戒之責,罰有罪有過之人。”
木梵卿極爲笃定地說道,她現在内心既感到憤怒,又莫名興奮。
一個作家最大的心願便是作品問世,能被世人認可。
她興奮,是因爲有人認可她的小說,用她小說裏的橋段一模一樣複制殺人案;
她憤怒,是因爲這人真像書裏描寫的角色一樣沒有是非觀,脫離世俗,執拗地堅信自己的信念,把陌生人當作羔羊,放在案闆上屠殺;
她恐懼,她瘋狂,她迷失了方向。
木梵卿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寫的那些文字促使這一切的發生。
眼淚悄無聲息滑落,心緒極度混亂。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茫然無措。前方一片黑暗,她仿佛掉入黑暗幽深的沼澤,有什麽東西在拼命拉她的雙腳,想把她拉進深淵。
“不不不,都是我的錯。”木梵卿雙手捂臉,悲切地哭泣。
“我不該寫下那些文字,不該創作出那樣的作品。”
黑淵就站在她身後,默默承受女人爆發的情緒。
“食物會噎死人,交通工具會撞死人;權威人士的話可以影響大批聽衆,領袖發号施令,也不是條條都正确。”
木梵卿止住哭泣,目光灼灼地看着黑淵。
他的話語有種神奇的力量。
“我出生之時母親因爲難産而亡,我想如果她還活着,一定不希望她的兒子認爲是自己的降世導緻母親死亡而感到自卑自責自怨。”
“所以你的文字沒有錯,你的作品沒有錯,你現在也不該爲發生的這些事自責。”
黑淵指了指劉長貴的屍體,喃喃勸述道:“即便沒有你的書,這人也會從别的途徑尋找靈感。”
“他是惡魔,再美好的東西落到他眼裏都是黑暗偏激的。”
木梵卿睜着一雙溫柔的大眼睛,神采終于回到她臉上。
“真的?”
黑淵淡淡一笑。
“真的。”
“謝謝你。”木梵卿柔聲緻謝。
不管直播間還是身後袂梵或阿勒克圖等人,都靜靜地傾聽兩人對話,黑淵的表情依舊淡漠,但所有人都從他話裏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正能量。
......
鴻蒙館頂層,藍蘭目光柔和,心緒翻湧,她知道這是黑淵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到他的母親,他跨出這一步用了整整2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