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如同老人彌留回光返照一樣突然出來露了個面,在人們歡呼聲中再次被厚重的烏雲遮擋。
“淦,天要亡我們。”
“什麽情況?”
“我不要繼續呆在這裏,我不要......”
“媽媽,我要媽媽。”
衆人被困狄布龍第8天傍晚,狂風暴雨再次肆虐這座海島,巨大的海浪澆滅人們心中最後的希望。
食物見底,物資匮乏,生病抑郁,失蹤死亡,争端摩擦,各種負面情緒襲擊所有人,無人幸免。
衆人擡頭望天,臉上帶着無盡的疲憊和麻木,以及絕望。
7個孩童也不再打鬧,而是靜靜地擠成一團互相取暖,沒有充足的食物小鬼頭們也沒有體力再作弄别人。
“給我們食物,我要吃飽。”
“小趙,你幹什麽。”
雲天明大喝一聲。
小趙怒氣大盛,饑餓和焦慮放大了他心中恐懼。
“給我食物,我媽已經失蹤2天了,我要去找她。”
沒有食物就沒有體力在偌大的海島上尋人,山路崎岖泥濘,跋涉艱難。
小趙臨近崩潰,剛看見一絲陽光,準備找兩個相熟的同伴一起去島上找找母親,可這才不到2個小時,烏雲又重重地壓下來。
“你别急,這裏很多遊客都丢了親人,我們組織人手一起找。”雲天明盡力安撫對方炸裂的情緒。
小趙急紅了雙眼,指着大帳篷下優哉遊哉打牌娛樂的幾人吼道:“找什麽找,這就是你說的組織人手嗎?他們在做什麽?天天打牌賭錢。”
“你們沒有親人失蹤,所以不着急咯!”
“我媽丢了,我媽!!!”
被點名的牌桌幾人起身,一臉兇悍地望着絕望的小趙。
“下這麽大的雨,你去找?”
“幾條道路都被倒下的建築殘垣掩埋了,你去挖?”
“白霧肆虐,四處都是有毒的藤蔓植物,你去扒?”
船員李孝明3個靈魂追問,說得小趙啞口無言。
“那,那你們也不能在這裏打牌啊。”
李孝明怒火蹭地就冒起,沖到小趙跟前抓住他的衣領怒喝道:“你自己老娘丢了你不去找,讓我們幾個幫你跑腿,你還有理了。”
“還有臉來要吃的,沒看哥幾個都餓瘦一圈了?”
“這狗屁日子沒有姑娘滾床單,不打牌怎麽混時間?”
“混賬東西隻知道在帳篷裏躺屍哀嚎,指揮别人幫你找老娘,你個孬種,我呸。”
李孝明說話時離小趙的臉很近,唾沫直接噴到對方臉上。
小趙感到自己被羞辱,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水果刀,直接朝李孝明肚子上捅。
“你才是孬種,你全家都是混賬東西。”說話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來回捅了對方不知多少下。
許多人被眼前發生的一幕吓得呆立當場。
幾名牌友迅速反應過來,沖過去拉住瘋癫的小趙。
“趙無忌,你瘋啦?”
劉長貴再遲鈍的大腦這一刻也迅速運轉起來,他扶住倒地不起的李孝明呼喊她:“小李,小李,你醒醒,别睡過去。”
“快去叫醫生,叫高醫生。”
尖叫聲,哭喊聲響成一片,營地亂糟糟的。
高醫生已經聽到這邊動靜,提着醫療箱就往李孝明方向沖。
“讓開,将他平放在地上。”
高曉曦立刻用剪刀剪開李孝明的衣服,露出肚子上血肉模糊的傷口。鮮血順着皮膚往下淌,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一攤不規則的圓形血泊。
高曉曦動作再快,也快不過趙無忌的刀。
李孝明肚子上有多處傷及内髒的創口,初步判斷肝髒、脾髒以及小腸破裂,大出血休克,在地上抽搐了不到5分鍾就斷氣了。
“沒救了,傷口太深,多處内髒破裂。”
島上資源匮乏,又沒有專業搶救設備,高曉曦遺憾地搖了搖頭。
“找個地方好好安置吧。”
5分鍾前還活生生的人此刻成爲一具屍體躺在冰冷的地面,這畫面刺激着每一個人。
“你個雜種。”
範澤擡腳就給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趙無忌幾個窩心腳。
踢得趙無忌慘叫連連,像過年殺豬一樣發出刺耳的嘶吼。
“别打了,還要再出人命嘛!”高曉曦身後,魏南朝範澤等幾人大喝一聲。
威嚴的氣質,不容置疑的語氣立刻震懾衆人。
“魏老師,您說要怎麽處理?”
殺人犯趙無忌被船員韓喬鎖了喉,折了手臂背在背上,壓在地面上無法動彈。
魏南沉聲道:“捆好,找個地方看住他,派人守着。”
魏南從腰間摸出一個明亮的物件,雲天明一看心中震驚。
“魏老師這是,手铐?”
魏南又從衣服裏摸出一本證件,出示在衆人眼前。
“我叫向南,是藍城市公安局重案組組長。”
“我們這次來狄布龍海島是有特殊任務,所以之前化名魏南。這位是我們重案組高法醫。”
高曉曦起身,向四周行了個标準的軍禮。
有警察和法醫出現在旅行團,遊客們心中升起諸多莫名念頭。
魏南從韓喬手裏接過趙無忌,用手铐鎖住。點頭稱贊道:“行啊,練過?”
韓喬身材魁梧,常年在海上求生。壯漢被向南一誇臉頓時就紅了。
“我是退伍兵,退下來後做過一段時間海員,這幾年尋了個跑船的活兒。”
“會幾手。”
韓喬制住趙無忌的手段簡單有效,一看就是練家子有把刷子。
“那你負責看管此人,不能再讓他犯事了,辦得到嗎?”
退伍兵韓喬激動地朝向南敬禮:“遵命。”
韓喬拖着死豬一樣的趙無忌離開現場,雲天明則安排兩人運走李孝明的屍體。
“魏老師,不,向隊,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會跟随旅行團來狄布龍?”處理好手裏的事,雲天明和秀秀站到向南身前,心中既充滿疑惑又帶着敬意地問道。
向南肅然解釋:“不好意思,先前向各位隐瞞了我們的身份。”
“我們藍城市公安局接到群衆舉報,浩瀚旅行公司精品線路狄布龍海島有遊客失蹤。經我們調查核實,這條線路确實存在諸多疑點和不安全設計。”
浩瀚旅行公司不會直接承認自己設計的線路有問題,而是暗中派了不少調查員上島跟團調查。但舉報卻越來越多。
警方爲了搜集有力證據,便安排向南和高曉曦跟團調查。
兩名導遊自愧,臉上無光。他們都隸屬于這叫浩瀚旅行公司,也都清楚裏面藏着的貓膩。若不是發生了傷人緻死事件,恐怕這兩人的身份會一直持續到衆人安全離開海島。
“高法醫,你們覺得這座海島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秀秀和雲天明都是第一次帶隊走這條線路,但公司内部哪有秘密。狄布龍食人島的名頭在小圈子裏很有知名度,除了桎梏于生存的導遊,誰敢輕易接受這條線路?
高曉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沉聲道:“我們調查到的情況也很有限,加之這幾天風雨太大,路又被塌方阻斷,我和向隊沒有太深入海島。”
秀秀和雲天明對視一眼,立刻明白這兩位警察肯定不會把知道的事情告訴他們。秀秀略顯尴尬地笑道:“其實我們知道得也不多,所以才會帶隊上島遊玩。”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若他們知道海島有問題,就不會傻乎乎跑來送死。
“快看,那是什麽!!!”
一聲高喝打斷幾人的談話,旋即天邊傳來嗡嗡嗡的巨大響聲。
一顆大黑點出現在天空,随着聲音漸大,顯露出它的真面目。
“直升機,是直升機,救援隊來了。”
“太好了,總算有救了,我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所有人沖出帳篷,舉頭望天。
很快直升機就清晰地映在每一個遊客眼中。
當它飛到海島上空時,巨大的風浪使得它無法懸停,它的側面一位穿救援服的男人舉着喇叭大喊。
“風浪太大了,島上沒有平地降落,直升機停不住。”
“我們空投一個補給箱給你們。”
男人說完做了個手勢,直升機立刻轉頭飛離海島上空。
直升機飛得極不平穩,歪歪斜斜仿佛随時會摔落大海。直升機底部吊了一個巨大的方形物資箱,救援男子望着下方大小兩個島嶼,眉頭緊鎖。
“風浪太大,海島上有未知幹擾,儀表盤不停亂動,我們要返航了。”
“再靠近一點,把物資投放到主島上,他們被困在那裏,應該是鏈接兩島的鐵索橋出故障了。”
負責救援的男人做了初步判斷,天氣僅僅收斂了它的脾氣不到2個小時,等他們接待上級命令準備好物資出發時又變了顔色。
“我們盡力。”
“準備,放。”
隻聽一聲巨大的撞擊聲發出,空投沒有落到預期位置,而是挂在離主島最近的一個橋墩上。一陣狂風卷起,直升機不得不拉高往回飛,再耽誤幾秒鍾他們就會被巨大的海浪吞噬。
“空投,空投,我要去拿。”
一名水性較好的船員邁開步伐奔向岸邊,他直接脫掉上衣準備跳進大海将物資拖回來。
雲天明一把拉住範澤,厲喝道:“你想死嗎?那麽大的浪,下去就是死,而且現在也晚了,等明天一早再去。”
空投箱雖然沒有準确投放到主島上,幸好減速傘的繩子挂在鐵索橋第二個橋墩上,隻要有人遊過去用刀割斷繩子就能沿着海面利用水的浮力把箱子拖到岸邊。
狄布龍海島高出海面十幾米,四面都是90度懸崖峭壁,範澤要從某處跳進海裏找空投簡直就是把命别在褲腰帶上。
範澤不理雲天明警告,拼命掙脫,一個縱身就朝海裏躍去。
暴雨海浪掩藏了海平面下的危險,範澤沒有成功跳進海水裏,而是摔在濕滑的礁石上,尖銳的礁石直接刺穿他的肚子,血紅的腸子流出體外挂在石頭上随風浪飄蕩。
聞訊趕來的遊客們被這一幕驚吓得捂住眼睛,喉嚨裏發癢胃裏劇烈攪動,俯身再次幹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