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國鋒原本以爲能憑借與警察局局長的交情,可以提前放華娜娜回來,誰知道那家夥說女孩有作案動機和時間,還有證據,有重大嫌疑,不能放。
不論他怎麽說情,那個老頑固就是不爲所動。
而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從警察局回來,門口鬧事的家長還在。
一見到徐國鋒,人群立刻圍攏過來,吵吵嚷嚷問他解決辦法。
其中4對家長鬧得最兇,了解後才知這些分别是死者趙茹的母親,羅子珊的爺爺奶奶還有一個在讀小學的弟弟,蒙娟的父親以及李倩睿的雙親。
徐國鋒沒有力氣面對喧鬧的人群,他領着4個墜亡女生的家長來到大會議室,分别了解他們的家庭情況和訴求。
......
黑淵繼續在多功能放映室外關注劇情,胖子那邊有了不小的收獲。
跟着高曉曦的虛拟影像來到學生會辦公室門口,胖子沒有進去,偷偷趴在門框邊往裏看。學生會辦公室面積不小,分成兩個區域,一般是辦公室,另一半則是小倉庫,存放了許多物資。
黑淵被關禁閉的小隔間就在小倉庫裏,當時兩人急着查看屍體情況,沒有仔細搜尋小倉庫。
高曉曦站在倉庫的貨架上找了一會兒,發現角落裏幾個紙箱,裏面就是馬德口供裏所說的保安制服。實習法醫按型号清點了數量後又在各貨架上看了一眼,記住大概物品便離開。
女法醫一離開,胖子就像鬼魅一樣鑽進房間。
他先嘗試拉開幾個辦公桌的櫃子,以及牆上的立櫃,在某個不起眼的小抽屜裏發現了一個小鐵皮盒子,裏面有一把鑰匙,還有一張奇怪的紙條。
上面寫着:“鑰匙能開校長辦公室的門,裏面我藏了一套教師制服。”
字寫得有點缭亂,似乎不想讓人辨認出字迹。
沒有時間思索,東西被一股腦扔進背包,接着進入倉庫繼續搜證。
倉庫裏除了保安制服,多數是學生會的海報,顔料和畫筆一類的東西。海報很大,被卷成細細的長卷整齊地堆在貨架上,胖子試了試有5張能打開。
背包裝不下,他索性把5張海報打開平鋪在地面,用手機拍下上面的内容。
最後在倉庫地面上,胖子發現了一堆煙頭,垃圾桶裏發現一些食物的包裝袋。
羅占證詞裏提到過,第三個死者蒙娟墜亡時他躲在學生會辦公室,從小隔間痕迹判斷他沒有說謊。
發現新線索,胖子很開心,但這些線索最終佐證羅占不是殺害3個死者的兇手,他還是很氣餒的。自己的判斷不準确,而且随着更多人物出場,案情更加撲朔迷離。
突然,胖子想起背包裏有一把從男寝301羅占個人物品裏搜到的鑰匙,既然羅占是學生會主席,很有可能那把鑰匙可以用來打開辦公室裏某個櫃子。
胖子動作麻利地嘗試,終于打開标有羅占名字的個人收納櫃,裏面存放了許多羅占的個人物品,大部分是學生會的工作資料,以及幾樣運動護品。
在收納櫃最裏面,一張照片吸引了胖子的注意力,那是一張生日合影,主角是夏婉婉,她正在過17歲生日,她身旁還有羅占和妹妹夏妙妙,在照片右下角,标記着拍照時間,270322。
胖子來不及細看,把能裝進背包的全部裝進去。
夜再次來臨,辦公室裏變得黑暗。
轟隆隆!!!
陣陣雷鳴由遠及近傳來,胖子一驚,心中湧起莫名的心驚。
空氣裏彌漫着絕望的味道。
高一高二的學生還在放假,校園裏空蕩蕩的,除了他和黑淵,看不見一個活人。
胖子沒有停留,迅速返回教學樓三層。
遠遠就瞧見黑色颀長的身影站在幽暗的走廊上,目光望着天井裏的廢棄教學樓。
“我回來了。”
很長的時間裏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望向天空,那裏烏雲密布,那裏肅殺寂然。強烈的恐懼充斥在整座校園裏。
暴雨傾盆,偶爾劃過校園的雷電仿佛努力地撕開校園神秘的面紗,解開一切詭異的根源,一次次劈下來,一次次失敗。
即便知道第一夜的紅衣女鬼是夏妙妙夢遊狀态,胖子依然背脊發涼。
他往黑淵身邊靠了靠,開口問了句:“我走了之後,裏面發生了什麽?”
黑淵依然沉默,他把手機遞給胖子,裏面有他錄的大會議室的談話内容。
直播間似乎也随暴雨的來臨變得沉默。
他們如同主播一樣,都在屏幕前靜靜等待。
......
校長徐國鋒把4家人領進大會議室,又是安排茶水,又是喊來兩個老師做記錄員。
所有人都默契地以死亡順序開始談話。
趙茹、趙芸的母親明顯接受不了事實,眼睛哭得紅腫,她懷裏抱着趙茹的遺像,臉色蒼白虛弱,随時會倒下去。
“校長,你們一定要抓住兇手啊,還我家趙茹一個公道。”
說着雙膝一軟,若不是旁邊一個少年眼疾手快扶住,真要跪下去。
“趙茹媽媽,你别太難過了,節哀順變,節哀順變。發生這種事學校也不想的。”
那母親有一頭柔軟的大波浪黑發,一夜之間冒出不少白發。眼眶發紅,已經幾天幾夜沒休息好了。
趙茹被身旁少年扶着坐回椅子,哽咽地說起家庭情況。
趙茹、趙芸兩姐妹生在一個離異家庭,兩人的父親因爲好賭又家暴,幾年前她們的母親實在難以忍受逼不得已離了婚。
這位母親帶着兩人從藍城回到老家思民縣。
“唉,徐校長,我的婚姻很失敗,前夫家暴,離婚後帶着兩個孩子,在藍城我們沒有房子,隻能返回我的老家,家裏還兩畝薄田。”
“一個多月前,我還帶兩個姑娘去海上旅行散心,誰知道,誰知道才回來沒多久,小茹就死啦,啊啊啊啊啊。”母親嚎啕大哭,幾次情緒崩潰。
母女三人原本以爲離開惡棍男人後能開始新生活,沒想到又進入另一個魔窟。
“徐校長,我不求别的,你們一定要抓住兇手,以命換命。”趙茹母親咬牙切齒地說出訴求,表情猙獰地吓人。
“對對,以命換命。”一對白發蒼蒼的老人搖晃着從椅子上站起,老人手裏拐杖不斷敲擊地面。
“咳咳咳咳。”其中的老爺爺因爲情緒激動猛烈地咳嗽起來。
“爺爺,爺爺,您别急,慢慢說。”
先前扶趙茹母親的少年慌忙跑到老人身邊,一隻手拍打老人微駝的背脊,一隻手托在老人手臂上,緩緩将老人送回椅子上。
“這是我的孫子羅子唬,羅子珊是他姐姐。”
羅子唬是個很貼心的小暖男,不僅主動去安撫不認識的趙茹母親,還對兩位老人照顧有加。一看就是個早熟懂事的孩子。
兩位老人的穿着很樸素,帶着濃郁的鄉土氣息。而羅子唬身上穿着一套某初中的校服,他個子長得很快,身上的校服明顯已經有些小了。
校服的顔色已經被洗得發白,袖口和領口這些地方能明顯看出瓤化的迹象。
老太太安撫好老頭子,抹了把眼淚開口道:“8年前,小珊和小琥的父母從外地打工回家過年途中出了車禍,雙雙離世,留下兩個年幼的孩子。”
兩位老人是土生土長的思民縣關口村的農戶,隻會種地,收入微薄,羅子珊考上高中後更是拮據,弟弟羅子唬差一點就讀不上書。
老太太此刻是悲憤交加。
“小琥很懂事,姐姐考上高中後他想休學在家幫我們種莊稼,供姐姐讀書,可小珊死活不同意,說她會想辦法。”
羅子珊去學校讀書的第二個月就開始往家裏寄錢,信裏說是學校知道她家庭困難,幫她找了個兼職,給小學生補課,在學校廚房幫廚掙零花錢。
學校還免了她的學雜費。
“可小珊的班主任怎麽污蔑她偷東西呢?還在學校欺負别的同學,那是不可能的。她是個懂事的好姑娘,如今家裏全靠她一人支撐。”
老太太說話不太利索,斷句吃字很厲害,但不妨礙她把話裏的意思傳達出來。
徐國鋒很爲難,羅子珊确實是個孝順的孩子,但她偷東西去校外銷贓已是不争的事實。
老爺爺已經不再咳嗽,他再次從椅子上站起,一下跪在地上,痛哭道:“徐校長,我們小珊一走,這個家就毀了啊。你看小琥還這麽小,他成績比她姐姐還好。”
羅子珊一死,這個家庭就失去收入,羅子唬确實會面臨再次辍學。
“小琥也想考你們學校啊,可現在,現在怎麽辦啊。”
老兩口年事已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不可能再下地幹活,身上還有不少老年病,真是太慘。
若學校還要追加羅子珊的偷竊罪,那就不太人道了。
徐國鋒上前把老人從地上扶起,承諾道:“老人家放心,羅子珊在學校偷竊的事我們不會再追究的,人已經死了,那些學生的損失我們學校出面賠償。”
他又看了一眼懂事的好少年羅子唬,不知爲何他對這個少年很有好感,心一軟再道:“等警察抓到兇手,我會在網上發布一個衆籌項目,給小琥安排學費和生活費,一直到他大學畢業。還有你們幾家,也一樣,最後的善款我會安排公正機構測算,根據你們4家的情況分配到各家。”
老太太一把拉住孫子,也跪在徐國鋒面前,千恩萬謝道:“謝謝,謝謝徐校長。”
蒙娟和李倩睿家人,以及趙茹的母親聽聞,一起跪在徐國鋒面前,磕頭感謝。
“快起來快起來,我徐某受不起,是學校的管理不夠嚴格才出了這樣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們啊。”
......
錄音隻播放了一半,後面還有幾分鍾内容,但胖子已經承受不住,點了暫停鍵。
黑淵依然站在走廊上望着廢棄教學樓不發一言,眼裏濃墨重得化不開,解不散。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整座壓抑絕望的校園。
一抹身影出現在廢棄教學樓7樓的窗邊,大雨阻擋了所有人的視線,連呼叫聲都傳不遠。
若此刻有人站在少女身前,一定會發現她雙目失神,臉上帶着滿足且向往的表情,右手握着什麽東西,緊緊貼在胸口。
然後她打開緊閉的窗戶,像一片輕鴻一樣墜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