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許青雲甚至覺得,自己身上那些經曆過拷打的淤青和傷痕都沒那麽痛了。
看着吳政被氣得猙獰扭曲的那張臉,他更是覺得心裏面暢快無比。
“我當然知道是誰殺了楊德光。可是我憑什麽要告訴你呢?”他恣意笑道。
吳政險些被許青雲臉上的笑容氣得心絞痛發作。
“你!”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很好!既然許先生這麽說,可就不要怪本帥翻臉無情了!來人,給我對許青雲的同志們行刑,還要大刑伺候!”
“吳政,你這個瘋子!”聽着吳政的命令,許青雲同樣恨得咬牙切齒。
這個瘋子的手上到底要沾染多少革命同志的鮮血,才會被人消滅。
可是他什麽都不能說。
關于城防圖的計劃,他不能說。
因爲那是他們戰勝吳政,占領京城,推翻軍閥的唯一途徑。
關于花槍的事情,他更是不能洩露毫分。
首先,花槍是整個組織最後的希望。
況且他也并不知道花槍的真實身份。
所以,就算要他犧牲自己的性命,就算要他親眼看到其他的同志們受刑受苦,就算讓他看到,那些熬不住受刑的同志跪在他的腳下苦苦哀求,他也隻能選擇咬緊牙關,什麽都不能透露給敵人。
看到許青雲臉上的狂笑被憤怒和絕望所取代,吳政終于覺得心理平衡了很多。
他輕輕攬着洛笙的肩膀,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美人,我們到隔壁房間去等着,看看許先生什麽時候願意說實話吧。我可不想留在這裏,聽這些異端分子們鬼哭狼嚎的聲音。還是去隔壁吧。美人爲我唱一段《貴妃醉酒》可好?”
在審訊室裏面傳出了受刑者們的慘叫之時,隔壁的房間也傳出了婉轉動聽的二胡的聲音,以及《貴妃醉酒》那經典的唱腔。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
一個個懷揣着救國救民夢的革命志士在這裏忍受着各種慘無人道的嚴刑拷打,隔壁卻傳來了一個伶人在無恥侍奉軍閥時候唱出來的靡靡之音,讓許青雲頓時暴怒起來:“不男不女的狗東西!你跟着吳政那樣的魔鬼殘害忠良,你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許青雲畢竟是個斯文人,能夠想到的,罵人的話很少。
不過爲了解氣,他還是全部都罵了一遍。
隔壁的房間之中,洛笙眼神暗了暗,那绮麗婉轉,夢幻一般動聽的唱腔卻始終沒有停下……
終于拍完了這一天的最後一場戲,片場忽然爆發出了壓抑的,低低的哭泣聲。
慕雲和江春樹、栾夜白,還有張導他們都吃了一驚,然後把目光集中到了掩面而泣的攝像老師的女助理身上。
女助理名字叫做秦小月。
見她哭得這樣悲戚,張導連忙關心地問道:“小月,你怎麽了?爲什麽突然哭了?是不是遇到什麽難處了?”
秦小月一邊抽抽搭搭的哭,一邊搖搖頭說道:“大家的演技都太好了。尤其是小慕老師。她台詞很少,可是隻是站在那裏,眼睛裏面就全是戲。嗚嗚嗚……聽到完全不知情的許青雲那樣罵她,我都忍不住替她覺得委屈了。”
秦小月原本就是慕雲的粉絲。
這一次,她在片場親自見證過了慕雲的演技之後,心裏面更是對她喜歡的不行。
再加上她畢竟看過劇本,是以上帝視角在看他們拍戲,所以才會自然而然地覺得,被許青雲百般誤會,卻沒有辦法對他說出一句解釋的話語的洛笙,是那麽的可憐。
原來是這樣。
聞言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不是小姑娘遇到什麽難事就好。
電影的拍攝隻完成了一半,都還沒有經過更深層次的加工,就感動了一名現場的工作人員。這件事情的發生,讓大家對于《洛笙》這部戲的熱情更高,信心更足了。
于是乎,每一位演員都以最大的熱情,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了拍攝工作之中。
……
許青雲每一天都被迫目睹自己的同志們被嚴刑拷打的慘烈畫面。
他們或咬緊牙關抵死掙紮,或受刑不過,以身殉道,也有少數兩三人,因爲難以忍受,導緻信仰發生了變化,跪在他的腳下,痛哭流涕地求他開恩,把那些魔鬼想要知道的秘密告訴他們……
伴随着這些人的痛呼和哭泣聲,以及吳政的狗腿子們行刑的聲音響起的,永遠是那绮麗夢幻的戲曲唱腔。
《貴妃醉酒》、《霸王别姬》、《玉堂春》、《白蛇傳》之中的《斷橋》……
每當聽到京劇的聲音,許青雲甚至會下意識的面目扭曲。
如果說,軍閥吳政是慘無人道的索命魔王,那麽,洛笙就是爲這位魔王鼓吹笙箫,歌功頌德的幫兇!
就在許青雲以爲,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會伴随着魔鬼的嚣張永無停歇,而他也會伴随着心中的絕望,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慢慢地死去,腐爛,再也看不到半點光明和希望的時候,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一個動作敏捷,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忽然闖進了監牢。
她用極短的時間控制了兩個守衛,并且救下了許青雲,讓他換上了守衛的軍裝,帶着他逃離了監牢,來到了……洛笙所在的戲園子。
“恩人,你、你到底是誰,爲什麽要帶我來這裏……”許青雲問道。
不知爲何,看着那道纖細清冷的背影,他總覺得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洛笙抿了抿唇,卻并沒有回答,而是從身上掏出了一個微縮膠卷塞到了許青雲的手中。
“我是誰,這并不重要。城防圖你拿好。等一下天亮了之後,戲班子的袁老闆和其他人會把你藏在戲班子專用的衣物和行頭裏面,帶你從南城門出城。一旦你們出了城門,蔡司令麾下的人會接應你們。到時候你們就安全了。”
聽着洛笙的聲音,許青雲心裏那股熟悉的感覺卻越來越濃。
“你……到底是誰?”
他渾身顫抖地,伸手一把扯下了她蒙臉的黑色面巾。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