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慢慢緩緩地從蘇詩涵嘴裏說出。
當說出了這一番心聲,蘇詩涵全身上下都有些虛脫。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用盡了多少力氣才艱難地說出這一個個染盡濃濃悲怆沉痛氣息的字眼來,隻知道自己一說完這一席話,渾身的力氣都仿若被抽幹了一樣。
腳步一個踉跄,嬌嬌軟軟的身子就緊跟着倒了下去。
幸而,一旁的傅夜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直接将她攬入懷裏。
傅夜寒顧不上想那麽多,垂眸間,看着蘇詩涵日漸蒼白的小臉,他青隽冷酷的面龐上隐隐地浮現出絲絲縷縷的擔憂。
傅夜寒薄唇輕輕一扯,一抹惑人心弦的嗓音徐徐淌出:“詩涵,你還好嗎?”在這一道低沉磁性的聲線裏,藏匿着說不出的焦急,憂慮。
蘇詩涵望着湊近了她的有棱有角的俊臉,她眼角泛出淚花,眼眶裏的濕意止不住,一點點地漫出來。
仿佛,此刻,傅夜寒透着一絲稚氣卻不失内斂成熟的俊臉與她記憶裏那一場火海之中的穩重面龐重疊在一起,令她一時間分不清虛幻和現實。
與傅夜寒葬身于火海之中的這一樁事情一直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她無人傾訴,也不好與人傾訴。
前世,有些話,走到生命盡頭的一刻,有一些話,她一直想與傅夜寒說,可惜,卻終是沒有機會了,隻能沉沉悶悶地壓抑在心底。
現在,一開了這一個話頭,就仿若是打開了閥門,洪水決提,泛濫流出,便止不住了。
“夜寒,你不知道,不比人間,地獄好冷,好冷。”
“黑暗如影随形,已然吞沒了我,我的生活已經成這樣了,我……不想再拖累你。”
“那一場火海,就是我的宿命,可是,卻不是你的。”
“傅夜寒,你要好好的,好好活着,往後,可不要……再這麽傻了。”
蘇詩涵眨了眨眼,但終究還是抑制不住淚水的滑落,晶瑩剔透的淚珠奪眶而出,順着她白皙滑膩的臉頰緩緩地流下來。
沒入衣襟,瞬間消失,卻濡濕了衣襟。
她本來遮掩起來的哀傷一點點傾洩出來,眼底覆沒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絕望,她眼眶通紅,紅腫,渾身虛軟,還不間斷地顫抖。
傅夜寒看得出來,現在的蘇詩涵很不對勁。
淚水模糊了蘇詩涵的雙眼,她看着在自己朦胧的視線裏的傅夜寒,伸出小手,撫摸着他鬼斧天工一般剛毅俊美的面龐。
“詩涵,沒事了,你不用怕,相信我,我們都會好好的。”傅夜寒向來不會安慰人,盡管刻意放柔了自己暗沉沙啞的音色,卻依舊顯得生硬,硬邦邦的。
在一聽蘇詩涵一說她想到了的,是他死了,離開人世的時候,傅夜寒不算驚訝,卻異常地低落,難過。
過往,蘇詩涵甚是厭惡他、憎恨他,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是以,當蘇詩涵一說出這一想法,他并沒有詫異,隻是一顆心緊着,有疼痛自心口蔓延而開,痛意流竄,吞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