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是石心居了,敢攔貢山堂的人,而且還是貢山堂的掌門人,聚集看熱鬧的路人爲此竊竊私語。
攔在客棧門口的夥計們忽然讓開了,虎妞從中走了出來,瞥了眼蒙在鬥篷裏的梁般,她能趕來自然是已經聽了下面人的禀報,知道是這位搞出的陣仗。
暫不管梁般如何,她先走下台階向祁月郎躬了身,“夥計們無禮,掌門人勿怪,老闆娘有請祁掌門。”伸手請。
祁月郎點了點頭,跟了她去。
貢山堂的其他人員也要跟進去,卻被驟然橫眉冷眼轉身的虎妞給伸手攔了,擺明了不讓他們進去,還是那句話,石心居不是誰想查就能查的地方。
祁月郎停步回頭,略皺眉。
虎妞立馬又是另一副臉色,一副賠禮道歉的樣子道:“祁掌門,老闆娘的住處,一窩哄的一群男人進進出出不好。”
祁月郎稍默,朝手下人偏頭示意了一下,于是一群人便退開了。
梁般也跟了進去,他是客棧的住客,夥計們沒攔他,反倒是開始疏散外面堵着的人群,起碼讓他們離大門口遠一點,這樣堵着門沒法做生意。
魏約是真怕梁般這家夥亂來,也趕緊跟了進去。
大堂内靠邊站的庾慶冷眼旁觀,冷靜觀摩事态的發展。
而大堂内一個名叫常甘的住客,其四處打量的目光忽定格在了客棧外面,定格在了一個也是穿着黑鬥篷的人身上,剛才鬥篷人擡頭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對方的臉,後者也看到了他,然後帽檐又迅速低下了。
常甘當即出了客棧,那個鬥篷人随後也轉身而去,各走各的。
不多久,兩人在一個角落裏碰了頭,鬥篷人不是别人,正是飛鷹幫的幫主段雲遊,而常甘正是他派往石心居盯着庾慶師兄弟的三人組負責人。
此地不宜久聚,常甘快速禀報事發情況,“之前張随和梁般都進了連魚的房間,不久後似有打鬥動靜,梁般一身是血的樣子出來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不清楚,不過剛才聽貢山堂的人和梁般要闖客棧被攔時的話,是來抓張随的,也就是說,應該是張随把梁般給打了。”
段雲遊:“梁般對那老闆娘也有意思,兩人搞不好是争風吃醋動了手,朱慶和張随什麽情況?”
常甘略怔,立馬意識到了幫主出現在客棧外面不是偶然,而是接到了梁般出事的消息趕了過來看情況,當即想起了上次禀報情況時幫主讓他不要管梁般,表示自有計較的話,遂也意識到了幫主應該另派有人專門盯着梁般。
他想了想自己這邊三個人手在客棧的住宿,加上另派的人,這一天的住宿費用都不是小數目,可見幫主辦這次的事是有點不惜血本的。
念頭一轉,趕緊又順着話回了,“目前,張随窩在自己房間沒出來,朱慶正在客棧大堂看情況。”
段雲遊皺了眉頭,“那個張随有點扯淡,出來辦大事,居然爲了個女人打海市梁家的子弟,之前有人老是說他們任性,這次我算是見識了。希望那個老闆娘能擺平吧,不然這事有點麻煩。”
他能親自跑來客棧外面觀看,也實在是有點火大,他費那麽大心力做的布局,結果身在局中的“棋子”竟然跟海市梁家的子弟幹上了,這得是喝了幾桶尿才能幹出這麽沒譜的事,一點輕重都不知道,梁家豈是那麽好惹的?
梁家一插手的話,“棋子”完蛋了,他費盡心力布的局也就完蛋了,試問如何能不火大。
常甘亦唏噓,“目前也隻能看那位老闆娘要不要保他們了,否則他們想跑都跑不掉,梁般已經找了鎮山幫的人馬幫忙圍了客棧前後,憑他的身份背景,想再找個五六七八路人馬幫忙都不成問題。”
段雲遊籠罩在鬥篷帽子下的面容陰沉,略搖頭,“老闆娘要保,也隻能是保一時,海市梁家的臉豈是那麽好打的,永遠不出客棧、不出塊壘城嗎?隻要梁般咽不下這口氣,不但是老闆娘兜不住,就算是聶日伏也兜不住。那位老闆娘最好能爲那個張随讓梁般息怒…”
說到這個,他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媽的,一旦擺不平,怕是還要想辦法幫他們善後。”
連魚的房間暫時空置,出了事,搞出了破壞,除了要打掃,還要讓石匠對房間進行改造。
客棧裏自然不會少了老闆娘的房間,祁月郎在一間客房見到了連魚。
一見面,祁月郎剛客氣着行了個禮,連魚便咄咄逼人的發問,“你興師動衆的什麽意思?”
祁月郎客氣道:“老闆娘見諒,梁般畢竟是海市梁家子弟,他說自己被人打了,若不處理,恐引起後患。”
連魚來回踱步在他跟前,“所以你便連聲招呼都不打,連事情都沒搞清楚,便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帶人堵了我客棧的門,這讓那些花大價錢入住的貴客怎麽看,讓外面目睹的那些人怎麽看,這和砸我客棧招牌有什麽區别?”
祁月郎略欠身,有賠罪的意思,“也沒那麽嚴重,真有人行兇,帶走行兇者便可,和客棧無關。”
連魚頓步問他,“這是聶日伏的意思嗎?”
祁月郎又欠了欠身,“城主在閉關修煉,非必要還是不要驚擾他的好。”
連魚擡手撩了撩自己的飄逸長發,呵呵一笑,“是有人打了他,而且是當我面打的,知道那個梁般爲何挨打嗎?虎妞,你告訴他。”
“是。”虎妞應下,當即将事發經過的主要片段講了下,也就是梁般對連魚無禮動手的過程。
祁月郎聽的眉頭擰成了結,梁般報案時自然是沒有提自己不對的,這讓他感覺事情有些難辦了。
瞅他那樣子,連魚哼了聲,“有人非禮我,也有人救了我,如今惡人先告狀,伱回去告訴聶日伏,讓他自己看着辦,我拭目以待。”
祁月郎再次欠了欠身,多話沒有,借了這邊窗戶一用,直接從塊壘城外面飛身而上。
沒辦法,梁般雖沒讓跟進屋,但就在外面,見了面肯定要嚷嚷着要交代,這事他無法做主了,得面見城主才行。
一直在客棧内外留心動靜的人,包括庾慶在内,等了好久,都沒能等到祁月郎現身,反見守在客棧外面的貢山堂人馬突然全部撤走了。
見此狀,庾慶略松了口氣,知道應該是老闆娘的面子奏效了,隻要聶日伏那邊不插手就好辦了,梁般那邊他是不怕的,畢竟手上捏着梁般的短。
客棧外面蒙在鬥篷裏的段雲遊目睹了這一幕,又聽裏面的内線出來禀報了一聲後,也松了口氣,他還沒本事擰動貢山堂,隻要塊壘城的執掌勢力不介入就好,他布的局就又過了一關。
當然,也不忘叮囑出來報信的内線,“梁般怕是不會輕易罷休,盯好梁般的動靜。”
沒辦法,布局就是這個樣子的,不時要出手斧正,以免計劃偏離方向。
至于梁般,那肯定是炸毛了。
獲悉貢山堂人馬沒有抓兇手就撤了,梁般怒了,簡直是怒火沖天,那叫一個不依不饒,在客棧内叫嚣,說什麽竟敢打海市梁家的臉。
這話說的都沒人敢出來接話。
魏約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得已,不得不強行将梁般給拖回了自己的房間。
門一關後,将梁般拉到屋内,忽一把掐了他脖子,将梁般頂在了牆上,沉聲厲斥道:“你瘋了吧?瞎喊什麽?你能不能有點檔次,能不能給梁家留點臉面,鬧得人盡皆知了,梁家卻不給你出頭,我看你還怎麽擺譜。
我說了,想出氣可以暗中來,讓你不要去貢山堂報案,你非要去不可,現在看到了嗎?你非禮聶日伏的女人,被人給打了,還跑去聶日伏那,讓聶日伏幫你出頭,你腦子怎麽想的,就算是你們梁家的家主來了,也不能這麽不講道理吧?人家不弄死你已經是給足了梁家的面子,你還吵個什麽勁?”
說到這,似乎氣不過了,“咣”一聲,竟給了梁般肚子上一拳。
想不氣都不行,再被這孫子這樣折騰下去,傻子都能看出他跟梁般關系匪淺,想裝作是在拍這孫子馬屁都裝不下去,到時候還怎麽繼續下去?
他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的後悔了,後悔自己怎麽會找這種人合作。
偏偏他也騎虎難下了,從山海幫摟了近半的人馬出來自立門戶,許諾的東西不給弟兄們一個交代說的過去嗎?
像他這種在天積山鼎鼎大名的人,跟一般來混的幫派中人不一樣,他在天積山呆的時間太久了,哪還有什麽最基本的秘密,何方人士以及真名之類的底細早就曝光了。
梁般頓時痛的直抽搐,痛的直冒冷汗,他的一根肋骨本就被打斷了,臉色慘白,大口喘息着。
怒過之後的魏約又不得不幫忙救治。
目光避開他時,梁般的眼中是帶着怨恨的。
東搞西搞下來,外面的天色也黑了,各種蠢蠢欲動趁夜而發。
倚靠在露台上的連魚酒氣熏熏,手中美酒不斷,不時惆怅呓語,問虎妞知不知道她爲何給客棧取名叫石心居。出了這樣的事,她滿心期待,然終究還是未能等來聶日伏,甚至連句給她的話都沒有,用她的話說就是鐵石心腸。
跟蠍子幫成員碰過面回來的庾慶,又在對牧傲鐵絮絮叨叨,讓牧傲鐵盡快去找連魚拿個準信。
飛鷹幫的幫主段雲遊又再次與安插在石心居内的眼線碰了頭,重點關注着梁般的動靜,獲悉梁般的狂言後,段雲遊很是爲自己的計劃擔憂。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梁般,表面上似乎也消停了,也不好一直呆在魏約房間,裹着一襲鬥篷悶聲回了自己屋裏。
門一關,剛走到廳内,正要抓起一件東西砸,動作忽僵住,隻見廳内一角的陰影下坐着一個戴着黑色面具的人,同樣是身穿鬥篷。
見到這個人,梁般臉上浮現出恐懼神色,手上東西慢慢放下了,走到了對方跟前,問:“你怎麽進來的?”
蒙面人答非所問,聲音沙啞,“你想幹什麽?”
梁般解開鬥篷,亮出身上帶血的衣裳,“不是我想幹什麽,而是請先生看看别人對我幹了什麽,請先生務必爲我出了這口惡氣。”
蒙面人平靜道:“我再說一次,照魏約的話去做,幫他拿下銅雀湖。至于其它的小動作,沒有任何意義,不要以爲自己胡搞瞎搞一通,導緻局裏容下了你就能出局,事若敗了,你就陪葬吧。”
梁般頓感後脊背發涼,緊握着雙拳,咬牙道:“你到底是誰?”
蒙面人沒有回答,直接起身而去,直接走到了露台上,跳了出去。
等梁般快步追到,探頭四處看,連個影子都不見,對方就像消失在夜色中的蝙蝠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