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段雲遊沒有直接見面,先給了段雲遊一個碰頭信号,再分别去了約定好的碰頭地點。
聽完情況禀報後,段雲遊呵了聲,“還真要參加‘銅雀武事’,也不知他哪來的底氣去争。”
說到這個,童在天有所遲疑道:“我懷疑可能和‘石心居’有關。”
“石心居?”段雲遊驟然偏頭盯向他,“何以見得?”
童在天:“他讓我事情辦妥後去‘石心居’聯系他,我還偷偷跟蹤了他,發現他确實住在‘石心居’。”
段雲遊略蹙眉,沉吟不語,怎麽說呢,石心居的住宿價錢确實高的離譜,确實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倒不是說大家都住不起,而是對大多人來說如果不是太有錢,實在沒必要浪費那錢。
有幾個修士是打算在天積山這混亂之地呆一輩子的?大家跑到這裏來冒險,都是想把錢賺到位就走人的,都是來這裏攢錢的,胡亂揮霍的少。
還有一點,住在石心居太過招搖了,進進出出容易被心懷不軌的人盯上,很容易被當做肥羊。
但并不意味着住那裏揮霍一下有甚麽不對,他徐徐道:“你不是說他年輕任性麽,剛好又在神廟那邊撈了一筆錢,年輕人有錢了享受一下也正常。”
童在天:“幫主,問題就出在這上面。”
段雲遊:“哦,怎講?”
童在天:“幫主有所不知,據我觀察,不管是那小胡子幫主,還是那大塊頭心腹,都不像是揮霍花銷的人。塊壘城客棧不止一家,偏偏跑去最貴的‘石心居’,他給我一天的時間辦完事去找他,說明他在‘石心居’不止住一天,這可不像是去嘗嘗滋味,也不像兩人的作風。”
段雲遊略搖頭,“在這點上,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樣,你說的大塊頭我不知道,但那個小胡子的出身肯定不一般。年紀輕輕就能突破到玄級修爲,是需要大量修行資源去堆的,這是普通人家供養得起的嗎?多少人在修行界不擇手段累積了大半輩子,也才混個這樣而已。”
他有所不知的是,庾慶不但是年紀輕輕就突破到了玄級修爲,而且是在極短的時間内以大量資源促成的,并且不止他一人擁有這般資源,而是身邊的一幫人都有,每個人都在極短時間内花銷了足夠别人累積大半輩子的修煉資源,修爲境界還不止是剛剛突破初玄,一個個幾乎都達到了初玄的高峰區。
童在天提醒道:“這樣的人,沒有好出身的,也大有人在,這世上不缺運氣好發了橫财的人。”
段雲遊:“天道不公,運氣好發橫财的人是不少,但同時具備他那樣實力的人很罕見,你沒跟他交過手,我和他正面交鋒過,他修煉的功法絕對是極爲高明的傳承,掌控如此傳承的人家定然是非同一般,這也解釋了他爲何年紀輕輕就有足夠的修煉資源突破到玄級,我懷疑這才是他敢去争奪銅雀湖的底氣所在。”
童在天若有所思點頭,也認爲他說的有理,然很快又搖了搖頭,“幫主,您說的固然有理,但我還是要說,那兩個家夥真不像是揮霍的人。别的不說,就說他們兩人身上穿的衣服,兩人來了塊壘城後,居然買了兩件最便宜料子的那種衣服換上。”
段雲遊哈哈笑道:“這有什麽問題?人家想穿的低調一點,很正常。你呀,今天怎麽了?真的是想多了。”
童在天擺手,一臉肅然道:“幫主,如果是爲了低調,他還會去‘石心居’住宿嗎?再者,穿着便宜貨在‘石心居’那樣的地方住宿進出,反而更加惹眼,這算哪門子低調?”
聞聽此言,段雲遊笑不出來了,怔住了,似有所悟。
童在天低頭沉吟道:“之前我對他重拾‘蠍子幫’的舊招牌當新幫派的名字,頗感疑惑,總感覺他給出的理由太過牽強。不接觸不知道,接觸了一段時間後,怎麽說呢,直到之前看到他們身上的便宜貨,我才有所悟,我懷疑和蠍子幫身上穿的衣服有關。”
和衣服有關?段雲遊有些不明所以,然想到他說的買便宜料子的衣服,忍不住脫口而出道:“省錢?”
“對!”童在天點頭,“就是省錢。”
“……”段雲遊頓啞口,相當無語,還能這樣玩的嗎?自己居然敗給了這種貨色不成?
童在天繼續道:“幫主試想,這種能省就省的人,怎麽可能爲了享受而将大筆錢花在住宿上,這樣做必有原因。”
段雲遊慢慢颔首,“如果真如你所言,那他住在‘石心居’恐怕還真是…”說到這,忽一頓,“石心居…銅雀武事…石心居…”目光連閃,似乎悟出了什麽,偏頭看向了童在天。
童在天也從他話中品味出了關聯,“那位老闆娘是聶日伏的情婦,莫非想走這條路子?”
段雲遊:“若真能走通這條路子,‘銅雀武事’的比試也就成了做做樣子,銅雀湖給誰還不是聶日伏說的算,恐怕還真有可能被那家夥給得手了。”
童在天低聲道:“幫主,這事靠猜不穩妥,得想辦法确認一下呀。”
段雲遊颔首:“這事我來安排。”
“好。”童在天點頭,又問:“招攬五十個人手的事怎麽辦?我覺得這是将他控制在我們掌中的大好機會,您想想,一旦他身邊都是我們的人,那是什麽局面?”
這還用他說?段雲遊一聽禀報就知道該怎麽做了,無需多啰嗦,擡手打住道:“得安排一下,畢竟咱們的人之前和他們交過手,得挑選一些生面孔才行。還有,事關重大,還得挑選比較可靠一些的。你先回去做好裝模作樣招人的準備,我這裏把人手準備好了會傳消息給你。”
“好。”童在天拱了拱手,就此告退而去。
次日,蒼茫大地初初沐浴在天亮光景中,石心居的露台卻已經沐浴在日出的溫暖陽光中,天地間的陰涼之氣被快速驅散。
一張小餐桌,明媚動人的連魚和身軀偉岸的牧傲鐵對坐,後者被前者邀請了過來共用早餐。
牧傲鐵很少有話,從頭到尾幾乎都在悶頭吃,盡管庾慶反複叮囑過一些事,他自己也想發揮出作用來,但終究還是一句都沒有表達出來。
基本上隻有連魚一個人在那歡聲笑語,連魚看這臉皮薄的男人也頗感有意思,言語間挑逗起來越發感覺有趣。
“梁公子,梁公子,老闆娘有客人,真的沒空。”
虎妞的叫喊聲打斷了這裏的歡聲笑語。
突兀闖來的梁般已經聽到了這裏的歡聲笑語,也看到了情侶般在一起用餐的男女。
他來這邊想對連魚發出邀約,敲開門見到了虎妞,誰知虎妞說連魚在陪客人,沒空。
他感覺連魚可能又在敷衍自己,想到之前宴席上牧傲鐵帶來的威脅,他決定加強攻勢,遂幹脆直闖了過來一探究竟,誰知人家還真不是敷衍,還真是在陪客人。
眼前的一幕令他臉色鐵青,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手中的折扇差點沒被他給捏散了。
“梁公子?”連魚很詫異的樣子站了起來,問虎妞,“怎麽回事?”
虎妞隻好靠近過來,小聲嘀咕了幾句,表示因梁般的突然硬闖,她不好用強,沒能攔住。
聞聽此言,連魚眉頭略皺,感覺到了危機,發現梁般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似乎有要用強的趨向,一旦人家真的用強,自己怎麽辦,又能對人家怎樣?
她瞥了眼依然冷酷模樣的牧傲鐵,意識到,自己可能弄巧成拙了,反而令梁般有發狂迹象,然事已至此,放棄了擋箭牌隻怕會更麻煩,她也隻能繼續下去了。
牧傲鐵冷眼斜睨着梁般,對這家夥強闖連魚的住所,心中也湧起了莫名的怒火。
就是别的男人闖進自己女人家的那種怒意,隻不過他沒有過多表現出來。
“我說我來了,連魚你怎麽可能連面都不露,還以爲你出事了,心急之下強闖,不想真的有客,是我唐突了,恕罪,打擾了,你們繼續。”臉色鐵青,皮笑肉不笑的梁般砸下話就扭頭而去,目露憤恨。
“梁公子,梁公子。”頗爲擔心的連魚追上去喊了幾聲也沒用。
羞憤之下的梁般頭也不回,大步而去,隻留下大門咣當關上的動靜。
連魚帶着苦笑走回時,發現牧傲鐵也站了起來,當即示意他坐。
牧傲鐵:“我吃好了,不用管我,你忙你自己的事就好。”
點頭謝過款待就走了。
他也感覺到梁般動了真怒,這事他知道憑自己的能力怕是扛不下來,得趕緊告訴老十五。
“再坐會兒吧。”連魚也隻是客氣了一聲,并未過多挽留,此時也确實因爲梁般的震怒而沒了心情再繼續逗牧傲鐵。
沒了外人後,她坐在屋内那叫一個唉聲歎氣。
環形樓道内走出沒多遠,牧傲鐵正要往繩索上放置砝碼召喚繩梯,手碰砝碼的瞬間,察覺到不對,驟然回頭看去,隻見抱臂靠在牆角等候的梁般兩眼冒火般走了過來。
牧傲鐵頓高度警惕,手下意識摸上了劍柄。
好在走到他身邊的梁般并未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而是放置了一隻砝碼滑下去。
繩索晃動,半開放的繩箱很快來到,梁般開門走了進去,又投擲一塊砝碼下去後,盯着牧傲鐵冷冰冰道:“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不想死就趁早滾蛋!”
牧傲鐵同樣冷冷盯着他,握劍的五指蠢蠢欲動,他内心裏也憋火,有拔劍的沖動。
繩索晃動,載人的繩箱快速下去了,梁般那張陰郁的臉也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牧傲鐵立刻轉身走樓梯去了,他住的房間也很高級,就在下面一層。
快速回到自己房間,找到了庾慶,把事發情況講述了一遍,最後強調道:“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動怒了。”
庾慶皺着眉頭來回走動着,最終停步道:“這人是個大麻煩,搞不好要擋我們财路,硬來又不好,還是寫個信給青牙吧,看有沒有什麽辦法對付這個梁般。”
他其實很不願這樣做,之前找青牙打聽三足烏的下落就覺得不太妥當,容易被青牙猜到去向,畢竟天積山這地方也是青牙給指出來的,如今再問梁般的事,青牙隻要有心查證,想知道他在哪并不難。
然威脅迫在眉睫,也隻能是求助青牙了。
雖然他跟青牙相處的并不愉快,但總體來說,青牙是他認識的人當中比較有能量也比較可靠的一個,有那個“麗娘”的秘密鎮着,青牙不至于随意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