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娥眉應下照辦。
兩人出門時,皆籠身在一襲大氅鬥篷裏,乘一輛馬車而行。
馬車直達江邊而停,二人鑽出馬車,無須他人陪伴,倆倆走下海岸邊的台階,到了一艘冥海渡船旁。
半身尾巴滑動在水裏的鲛人立刻伸手搭了船邊,主動攬客道:“兩位去哪?”
徐文賓伸手撥開了大氅,露出了腰間懸挂的一枚玉佩,玉佩上依稀是一幅人鲛對答圖,人在岸邊,鲛在水中擡頭,就如同他們此時的對峙模樣。
鲛人一見玉佩,愣了一下,旋即未再多言,闖入水中,到了船尾,扶好了船身。
岸上兩人直接登船後,娥眉點亮了船上挂的燈籠。
渡船離岸,載着兩人快速而去。
乘客不說去哪,渡船的鲛人也就不問,隻管推着船走,在海面掠過繁華之地,漸漸抵達了光彩之外的海岸邊,抵達了冥寺的山崖下。
船上二人登岸時, 徐文賓給了句, “還需船回,稍等。”
推船的鲛人看了眼山崖上的光景,恭敬道:“是。”
之後,娥眉伸手扶了徐文賓, 就地騰空而起, 順着山崖峭壁扶搖直上,輕松落在了山巅上。
長空、白雲閃身而來, 攔在了他們跟前。
徐文賓掀開了帽子, 露出了本尊面容,微微一笑, “二位師傅, 許久未見了,大師可在?”
長空、白雲訝異,雙雙合十, 旋即伸手請的樣子。
好奇打量這白骨寺廟的娥眉想跟着,卻又被長空伸手攔了下來。
徐文賓回頭看了眼,交代道:“此地不能随意,你就在這等着,我去去就回。”
“是。”娥眉應下,旋即目送了兩名小僧陪着公子而去, 目送公子進了寺院正殿内。
其實徐文賓進去了也沒有多久便出來了, 回來後站在山崖邊沐浴着夜色眺望茫茫大海,神情凝重。
娥眉有些意外, 試着問道:“公子,怎樣?”
徐文賓慢慢回頭看了眼寺廟正殿,又看看一旁送行的長空, “我窮盡口舌,問不出因果, 大師似有難言之隐。”
長空寂靜在旁, 波瀾不驚狀。
這時, 又見白雲快步來到, 合十敬禮後,說道:“公子, 師尊有良言相贈,還望公子能聽進去。師尊說,什麽樣的人注定了會走什麽樣的路,有些人與公子看似同道, 實則并非同路, 你不能幫他走他的路, 他也不能幫你走你的路。
他若命不該絕,你上次就算不出手, 他也未必會死。他若在劫難逃,你這次就算出手, 也未必能救他。
其個人性格早已注定了招緻的福、禍多寡,你能爲他擋一次禍,卻不可能爲他擋下所有的禍,至少不是你目前能力能幹預鼎定的, 公子也不該打着玄國公的旗号幹預太多,爲免累人累己, 當适可而止!”
“大師的話, 晚輩記下了。”徐文賓客氣一聲, 又回頭看向了大海, 神情複雜地輕歎道:“這次, 隻能看他們的造化了,娥眉,我們回吧。”
冥寺不肯出手,他也确實沒了辦法,他在海市能動用的力量也實在是有限,更何況是神秘莫測的冥海,他現在連庾慶他們去了哪都不知道,等他再想辦法慢慢摸清的話,事早已涼透了。
長空、白雲合十欠身相送。
娥眉扶了徐文賓飛身而下,攜人斜斜飄落在了那條渡船上。
一船載着二人蕩波而去……
明月皎潔,也難穿破厚厚雲層。
一片黑漆漆的世界,船頭燈光照明下才能見到慢慢飄蕩的淡淡霧氣。水面安靜的像是一面鏡子, 不知情者很難相信這是海面, 淡淡霧氣從水面緩緩飄溢而出。
驅動的渡船打破了水面的平靜。
“老十五, 後面的兩艘船是不是在跟着我們?”
不時回頭張望的南竹察覺到了一點異常, 忍不住提醒了一聲。
牧傲鐵已經在盯着, 隐約能看到兩點船頭燈光。
庾慶的眼力比他們兩個強,也早就發現了,隻是前面不敢确定而已,如今幾經周折還一直跟着,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是在跟着他。
至于是誰在盯着,他也不知道,鬼知道是哪一方的人手。
總之南竹的話令他瞬間警覺了起來,感覺到了危險,因連南竹都看出了對方在跟蹤,對方會不會察覺到已經打草驚蛇了,會不會有進一步的動作?
不管對方是不是隻是盯着,庾慶不想冒那沒必要的風險,何況他要去的地方、要見的人也不想讓别人知道,當即閃身到了船尾,半蹲下。
水中扶船搖尾的鲛人仰面嘿嘿一笑,露出了鋸齒般的牙齒,下半身的鱗片在吊着的燈光下時有反光。
庾慶俯視,出聲道:“有人在跟蹤我們。”
鲛人嘿嘿回道:“冥海這麽大,人家想怎麽走是人家的自由。”
它聽到了三人的談話,也知道了有人在跟蹤,但是對它來說,顯然是無所謂的,它才不管有沒有被跟蹤。
庾慶:“爲避免不測,把燈熄了吧。”
沒了燈光,後面自然也就失去了跟蹤目标。
鲛人立嗓門尖銳道:“這不行,客在燈在,這是規矩,壞了規矩海族那邊饒不了我,你給再多船錢也不行。”
庾慶要挾道:“我們真要出了什麽事,船錢你可拿不到。”
鲛人:“這個你大可放心,後面的人把你們給搞出了什麽事,不補我運費是不行的,我同族也不可能再送他們離開冥海。你們出不出事,我的錢都不會少的。”
師兄弟三人相視無語。
庾慶默了默,不得已之下也隻能是退而求其次了,“甩開他們總行吧?你千萬别告訴我說你做不到。”
别人不清楚,他卻是摸出了這冥海名堂的,知道到處是傳送的大陣,走錯了就會跑到别的海域去,這也是他不怕别人知道他出了海的底氣所在,冥海上隻要有心是不怕人跟蹤的。
鲛人頓又嘿嘿笑了起來,“這自然是沒問題的,隻是繞來繞去的,要多耽誤時間才能到目标地點,得加錢才行呐。”
庾慶就知道會這樣,他很不想出這筆錢,所以之前才想貪圖便宜讓人家熄燈。
現在沒了辦法,但他還是裝作不情願的樣子,“那得看你要加多少錢,若是加太多,那就算了。”
鲛人:“不要你們多了,三個人,再加一萬兩好了。”
庾慶默了默,又問:“得多出多少時間才能到?”
鲛人:“客官放心,我沒那麽賤,也不想跑太久,估摸着要多繞一個半時辰吧。”
庾慶估摸了一下,那差不多要到中午才能到紫瀾島,不過也能接受,當即問道:“确定能甩掉?”
鲛人又咧嘴樂了,“甩不掉不付錢,連之前的也免了,這點信譽我們有。”
庾慶又看了看跟着的兩點燈光,不敢再多耽誤,立道:“好,就這樣定了,隻要能甩掉,我多加一萬兩。”
“好嘞,看我的。”
鲛人歡笑應下,也不怕他們賴賬,立馬大幅度甩動水裏的尾巴,将船推轉了方向。
沒一會兒,師兄弟三人眼前就如同出現了錯覺一般,四周的情形好像沒什麽變化,但一直跟着的兩盞船燈卻突然消失了。
南竹驚咦,“他們滅燈了不成?”
鲛人嘿嘿一笑,笑而不語。
庾慶卻是心知肚明,也以觀字訣看出來了,這次沒有走大陣之間的夾道,是闖入了大陣中,應該已經被傳送到了其它的海域,至于已經被傳送到了哪,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去紫瀾島也不是他能左右的,隻能靠擺渡的鲛人……
“咦,不見了。”
站在船頭盯着看的龍行雲突然發現跟蹤目标的船燈沒了,當即驚疑一聲。
前後兩艘船上的人也都看到了,一個個都感到了奇怪。
龍行雲立刻回頭喊了聲,“船家,我們跟的那艘船是不是違規熄了船燈?”
後面推船的鲛人道:“那怎麽可能,絕不可能,除非擺渡的同族被人殺了還差不多。”
龍行雲樂呵一聲,“你當他不敢嗎?上次…”
話未說完,銀山河的一隻手已經拍在了他肩頭,捏停了他後面的話,對他微微搖頭,示意不能說。
同船的青牙也有翻白眼的沖動,真不知道這位少閣主是蠢,還是無所顧忌慣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也不想想那位探花郎和冥寺的關系,真要讓擺渡的鲛人知道了追蹤的人就是上次殺海族的那位,人家還會不會幫你繼續好好跟蹤,那可真不一定。
一愣後的龍行雲也很快反應了過來,略尴尬之後又恢複了自然,話鋒順勢一轉,“上次不就有人行兇嗎?那船家你倒是說說船燈爲何滅了?”
後面的鲛人道:“應該不是船燈滅了,冥海情況複雜,到處暗布結界,應該是闖了進去。”
龍行雲立道:“那趕快跟上去,不能讓他們跑了。”
船速立刻加快了些,趕到之前目标船隻消失的大緻位置後,還是不見消失的船燈,于是這邊兩艘船也停下了。
推船的鲛人道:“确實闖了結界,不見了,找不到了,沒辦法再跟了。”
龍行雲立刻喝道:“别停,繼續找,我再加十萬兩給你。”
推船鲛人,“這不是錢的事,你給再多錢也沒用。按理說,我們現在跟入了結界,應該還能看到船燈的,現在空無一物,說明對方又進入了另一方結界,這不太合常理,對方可能發現了自己被跟蹤,在有意甩開我們,如今我也不知他們的去向。我說了冥海不好跟蹤,你們非要跟,現在,我們約定好的運費可不能少。”
龍行雲立馬轉身面向了青牙,怒道:“我說了,到了冥海就直接追上去動手,你非要拖拖拉拉,導緻錯失良機,現在怎麽辦?”
青牙真想問候他那漂亮老娘,當着海族的面公然動手,這擺渡的鲛人是殺了滅口的好還是不殺的好,你能無所顧忌,捅出了簍子有人托底,我也能無所顧忌妄爲嗎?
這些話,當着鲛人的面他不好說出來,隻能強顔歡笑道:“少閣主息怒。”
銀山河又伸手拍在了龍行雲的肩頭,也示意他息怒,“之前你們拜見的那位隻說兩不相幫,可沒說要幫你封口,那厮的名氣不小,動手不宜太張揚,青牙有顧慮能理解。”
在提醒這裏有鲛人。
見他說話了,龍行雲隻好繃着一張臉道:“那現在怎麽辦?就這樣功虧一篑嗎?”
青牙卻看向了船尾的鲛人,問:“這是不是去紫瀾島的路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