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慶隻能解釋,“剛剛接到招呼,讓領東西,小的出去了一下馬上就回來了,并未耽誤太久,前後也就一刻的時間。平常也總要出去一下的,小的一日三餐還得去飯堂打飯。”說罷示意了一下手上抱的兩雙布鞋,表示确實領東西去了。
從他進門,聞馨就在盯着他仔細打量,此時看了眼他手上那再便宜不過的普通布鞋,再看他那一身的下人打扮,明眸目光中的疑色多變。
宋萍萍瞪眼,“吔,你還敢跟我頂嘴?”
庾慶心裏已經在問候她媽,表面忙道:“沒有沒有,小的不敢。”
聞馨趕緊扯了下宋萍萍的袖子,幫忙說了話,“通知他領東西,他不能不去,他也是沒辦法,就出去一會兒也沒事。”繼而又對庾慶歉意道:“沒事,我們就是怕紫龍在這裏鬧的你不安生,就是過來看看,沒事就好,我們就不打擾你了。”說着略欠身緻意, 告辭了。
庾慶略怔, 這是這女人頭回對他說這麽多話,搞他都有些受寵若驚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感覺這女人今天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太一樣, 說不清是什麽味道。
目送着聞馨的離去, 他内心裏有些不滿足,恨不能朝夕相伴, 匆匆一别實在是太不過瘾了, 何況連話都說不上什麽。
三小姐都匆匆離去了,宋萍萍和小紅隻好也跟着去了。
“照看好了, 有什麽閃失你吃罪不起!”離開時的宋萍萍還是狠狠警告了一下庾慶。
佳人倩影消失了, 庾慶看了看手中抱的鞋子,“唉!”輕輕歎了聲,心道, 就算有機會說話,怕是也不知道說什麽。
兩人地位相差太過懸殊了,他除了滿懷惆怅,還能怎樣,去關了門。
回到卧室,放下了鞋子, 見到自己練筆的草稿紙, 才發現之前疏忽了,居然沒收拾起來就走了, 需知這些個字和出庫冊子上的字可對不上。
有點擔心那三個女人剛才會不會看見了,之前實在是沒想到才走這麽一會兒那三位就來了,重點是發現來這邊的都是家丁下人那種層次的人後, 他也沒那麽緊繃了,畢竟不是什麽人都能領略到他在京城的風華的。
不過轉念又釋然, 首先是人家未必會看到, 就算看到了又能怎樣, 這麽三個女人看到了又能聯想什麽?
草稿紙收攏了, 卷成麻花狀擰碎了,準備回頭跟垃圾一起倒掉……
“馨兒, 你走那麽快幹嘛?擔心紫龍,念叨着要來看看的是你,沒看上幾眼急着要走的也是你。”
宋萍萍追上了急匆匆離開的聞馨,唠叨了一番不滿。
“看到紫龍很好, 我就放心了, 沒必要守在那。”聞馨牽強解釋了一句, 隻感覺捏着那團紙的手都快捏出汗了。
她到了這個年紀,一些禮教已經深入骨髓, 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幹出一不小心偷人家東西的事來。
确實是一不小心,拿了看看而已, 被小紅喊出去時忘了放下,等反應過來,主人已經回來了,她自己臊的不敢再拿出來而已, 此時别提有多心虛了。
想到是跑到陌生男人的卧室裏偷來的東西,耳根子都在發燙。
更忐忑的是, 不知道主人回頭會不會發現自己的草稿少了, 會不會懷疑是她偷了。
事已至此, 她隻能安慰自己, 按理來說, 沒人會計算自己寫了多少張草稿紙的吧?
她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當時老實認錯還給人家,就算當時有些尴尬,也有兩個同伴幫忙解釋。
但她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竟鬼使神差的沒交出來,做了回雅賊。
“哼,早知道就不陪你跑來跑去了。”宋萍萍撇了撇嘴表示不滿,忽見聞馨面紅耳赤的樣子,頓時訝異道:“馨兒,你怎麽了,你臉怎麽這麽紅, 人不舒服嗎?”
聞聽此言,小紅立刻跑近了看, “呀, 小姐不舒服嗎?”
聞馨忙道:“沒有沒有。”
宋萍萍立馬伸手, 捉住了聞馨的手腕, 就要給她把脈。
聞馨差點吓了個魂飛魄散, 紙團就在那手心裏,情急之下急忙抽手,縮回手後急忙找理由辯解,“真沒事,就是剛才蹲了會兒,起的太快了。”
“我給你看看呐,又不耽誤什麽。”
“不用,真沒事。”
“馨兒,你這臉色忽紅忽白,你别吓我。”
“萍萍姐,求你了,我真沒事。”
“哦,感覺你怪怪的。”
“唉!”聞馨無奈而歎,發現這人呐,果然是不能做虧心事。
一行回到玉園,小紅見聞馨撇開她們就走,當即喊道:“小姐,你去哪,馬上要去族長那用晚餐了,先洗把臉吧。”
“不洗了。”
扔下話的聞馨快步進了書房,嘎吱把門一關,背靠着大門捂着胸口長呼出一口氣來,終于從緊張中走了出來。
外面的宋萍萍和小紅面面相觑。
“你家小姐就是有點怪怪的,肯定有什麽事瞞着我們。”宋萍萍不滿的哼了聲。
書房内的聞馨,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輕輕把門栓好,才亮出了手中已經被她手心汗給捏潮了的紙團,走到書桌前攤開了,鋪在桌上抹了好幾次都還是皺巴巴的,最後用鎮紙壓着才勉強算是拉平整了。
之後走到書架旁,拿下了那隻金屬圓筒,打開,抽出了那張花了一百多萬兩銀子買來的探花郎練筆真迹。
真迹攤開在了布滿皺痕的草稿紙旁,兩邊字迹一做對比,眼中的驚疑神色越發莫名。
後又找到幾個相同的字,逐一将字折出來放在一起比對後,眼中漸漸流露出驚駭,口中開始喃喃自語,“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不可能的…”
在雜物院的時候覺得像,是一眼看去發現神韻很像。
探花郎的真迹她接觸的時間雖不久,卻是真心品鑒過的,字中神韻,那股内斂的野性和靈氣給人很特别的感覺。
這也是她在雜物間爲何能一眼便能産生觸動的原因,一個人的字迹容易模仿,但是神韻難得。
而此時相同的字的對比結果,卻是字迹形态和神韻兼備,完全一模一樣。
試問她如何能不震驚。
還是那句話,探花郎字中的神韻很特别,有人模仿字體或字迹可以理解,怎麽可能連神韻也能神似?
難道是同一個人的字不成?
她自己又忍不住搖頭,忍不住默默否定,那位驚才絕豔、名動天下的探花郎怎麽可能在聞府做下人,絕不可能,自己怎麽可能剛得到探花郎真迹,就能遇上探花郎本人,世上不可能有這麽巧的事。
可目光落在兩幅字上後,她的神色中又滿是糾結,呓語,“怎麽會這麽像,是我眼力不行麽?”
也不知愣神了多久,總之書房裏不點燈已經看不清了字,外面忽傳來小紅的聲音,“小姐,該走了,不能讓族長等您。”
聞馨醒神,回了聲,“好。”
目光落在兩張紙上,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幹脆疊在了一起,卷在了一起放進金屬圓筒内收場。
開了書房門出來,外面天色已經半暗。
三人又一起趕往族長住的正院。
途中,聞馨忽道:“小紅,之前馮管事不讓牛有慶來内院喂養紫龍,是不是說了牛有慶是剛招來的不放心?”
小紅:“是啊,這不能怪馮掌櫃,真的是聞府的規矩,剛來的人是不能進内院的,不能接觸要緊的人和事,隻能在外院當差。”
聞馨:“也就是說,他之前并不是聞府的家丁?”
小紅:“肯定就前幾天招進來的呗。大祭在即,府裏抽調了很多人手去幹活,家裏少了人手,前幾天才貼了招人告示。”
聞馨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
宋萍萍:“不就讓他照看紫龍嘛,放心,不會有事的,他若敢亂來,看我怎麽收拾他。”
三人一路談說着到了内宅正院,也是家主住的地方。
到了後,宋萍萍和小紅沒有陪聞馨,兩人鑽去了偏院,那裏自有她們吃喝的地方,都不是第一次來。
聞馨則去拜見了爺爺,之後陪着爺爺一起去了餐廳用餐。
餐桌上,就爺孫兩人坐着共享一頓,還挺冷清的。
到了聞袤這個地步,聞府大多數的應酬都用不着他親自出面了,而家裏日常能跟他坐在一起用餐的也就這個他從小帶大的孫女。
不是家裏沒人陪他,而是他不喜歡。
說什麽隔代親也是分人的,親的也是年弱的單純,一生掌舵的人,不願看到心思不純的子孫添堵。
今天的聞馨默默用餐,走神的時候居多。
還是聞袤主動打破了沉默,笑道:“馨兒,今天沒什麽新鮮事想跟爺爺說的嗎?”
聞馨“嗯”了聲,恍惚敷衍着,明顯還在走神。
聞袤哭笑不得,直接咚咚敲了敲桌子,“飯都快送鼻孔裏去啦。”
“啊?”聞馨醒神看着他,問:“爺爺,怎麽了?”
聞袤反問:“你很久沒這樣傻乎乎過了,想什麽呢?”
“嗯?”聞馨愣了一下,問:“爺爺,五哥呢,不是說晚餐過來一起陪您喝兩盅的嗎?”
“今天是沒空了,旁支宗親家得去拜訪一下,現在大概在他的未來老丈人家陪老丈人喝酒吧。”
“五哥今天不回來了嗎?”
“胡說,還沒成親,怎麽能在人家家裏過夜,我們家連這點家教也沒有嗎?晚點肯定會回來。”
“爺爺,我不是那意思。”
“今天心不在焉的,你不會說是在想你五哥吧?”
“有點事想找五哥。”
“看吧,若是回來的早,我讓人知會他去找你,現在好好吃飯,姑娘家就得有個姑娘家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