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過來一名面目敦厚的漢子,名叫孟韋,往窗外窺探着問道:“先生,您說的是哪個小胡子?”
右绫羅一手秉着山羊胡子,盯着外面樓下的人群道:“那個大胖子身邊的,留着馬尾辮的,老是東張西望的那個。”
這麽一提醒,孟韋目光稍一巡視,很快便捕捉到了目标,“好的。”轉身迅速離去。
到了下面挑重測試的地方,孟韋也不急,就在邊上看着,目光偶爾會往人群中的庾慶身上瞥上一眼。
測試也簡單,就是挑東西和扛東西,設置了坎、坡、階和跳闆,還有一些坑坑窪窪,讓你負重兩百斤來回走一趟,看過程和表現來錄用。
應征的人不少,但是能順利過關的不多,兩百斤的重物對普通人來說并不輕松,有些人挑上了根本站不直腰,有些站直了的在那搖搖晃晃,更不用說是負重過那些障礙。
不少上場應試者懊惱歎息而去。
輪到庾慶後,憑他的實力,這不算什麽事, 挑上兩百斤于障礙間麻利就是個來回, 搬起重物上肩,于障礙間又是一個麻利的來回。
樓上窗口捏着胡須的右绫羅不知爲何,見了庾慶幹體力活的嘚瑟樣子後,嘴角莫名抽搐了一下, 有牙疼的感覺。
下面的孟韋不由回頭看了眼樓上窗口, 感覺似乎不需要關照了。
樓下,暫時過關, 等通知的庾慶退到了一旁, 與其他同樣等通知的人站在了一起。
緊接着便是之前站在庾慶後面的南竹上場。
朝着重物大步而去的南竹正在挽袖子,負責測試的人忽朝他直接揮手道:“你不用試了, 回去吧, 下一個!”
什麽意思?南竹愣了。
正等着他的庾慶也愣了,還在排隊的牧傲鐵也意外了。
南竹自然不服,喊道:“我還沒試, 你怎知我不行?”
負責人歎道:“你對着鏡子照照自己的尊容,你覺得你是幹體力活的人嗎?你太胖了,我們不要,别啰嗦了,下一個!”
此話頓時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下一個正是牧傲鐵,師兄弟三人是一起來的, 排隊自然也排在了一起, 一見是這情況,牧傲鐵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場擠掉自己師兄了。
什麽叫狗眼看人低?南竹今天算是領教了, 一張臉給氣的,還想好好跟這些人理論一下,結果見到庾慶對他使眼色, 明顯在示意他不要鬧。
南竹隻好以大局爲重,憋了一口惡氣扭頭去。
“下一個!”負責人再次喊話。
牧傲鐵被身後等得不耐煩的人推了一把, 回頭看了眼, 然後朝重物走去。
就這身闆, 就這塊頭, 還沒上手測試,以貌取人的負責人就已經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一幕看的已經出局的南竹咬牙切齒不已。
結果也沒有讓負責人失望,牧傲鐵的體格不是擺設,輕易征服了重物和障礙,得以站在了庾慶邊上一起等候最後的應聘結果。
至于七師兄的遭遇, 兩人既感到意外, 也承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人家的眼光也沒錯,七師兄那體格确實不像是能幹這行的。
測試完畢後, 過關的總共是二十六人,不相幹的人驅趕了出去, 栅欄大門一關。
孟韋過來扔下一句話,碧海船行當場就将這些過關的人都給錄取了,惹得一群人歡呼。
栅欄外面不少人在圍觀,羨慕裏面得到了好飯碗的人, 南竹也趴在栅欄前眼巴巴看着,他也不算是唯一因外貌被淘汰的, 還有年老體弱的。
裏面過關的則開始填寫個人情況, 船行要做人員清單。
孟韋關注着庾慶的填寫情況, 想知道這是什麽人, 能讓樓上先生親自開口關照, 看到填寫的名字叫做“牛有慶”後,感覺很陌生。
而填完情況的庾慶也通過現場感覺到了孟韋是這裏能做主的人,遂觍着臉湊了過去,點頭哈腰道:“大老爺,那個胖子不是懶胖的,是天生的胖,他真的很厲害的,您再給他一個機會吧。”指了指栅欄外眼巴巴的南竹。
牧傲鐵随後也過來幫腔,“我能證明,那胖子能幹重活。”
孟韋看看庾慶,又看看牧傲鐵,默了默道:“等我看看人手夠了沒有。”說罷又去了屋内。
他直接上樓, 又到了樓上屋内, 找到了右绫羅,将庾慶的請求告知了他, 問他意見。
右绫羅從窗前晃過, 看了下栅欄外的大胖子, “也就是說,是一夥的。”
孟韋:“應該是,還有他邊上的那個大塊頭。”
右绫羅:“既然是一夥的,那就錄用了吧。”
“是。”孟韋應下,後又忍不住問道:“先生,那個牛有慶是什麽人?”
右绫羅疑惑,“哪個牛有慶?”
孟韋意外,“您讓關照的那個小胡子,他不是叫做牛有慶嗎?我看他填的名字就是牛有慶,牛肉的牛,富有的有,歡慶的慶。”
“牛有慶…”右绫羅似乎品味了一下,面露古怪神色,“那麽一個大才子,怎編了個這麽俗的名字?”
孟韋驚疑,“假名字?大才子?先生,這人究竟是誰?”
右绫羅走到長案後面坐下,歎了聲,“應該就是那個讓我們頭疼的人,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正是那個摔冠而去的探花郎。見鬼了,到處找不到,竟然在這裏撞上了。”
孟韋近乎驚呼,“他就是阿士衡?”
右绫羅:“外貌上是有不小的變化,不過按理說是沒有認錯的,雖隻在他跨馬遊街的時候見過他一次,但我特别認真記過他,尤其是那東張西望的德行,簡直是一模一樣,十有八九不會錯。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竟自己主動撞上門了。”
孟韋明顯驚疑不定,“先生,他怎會跑來這裏應聘苦力,感覺似乎不太正常。”
右绫羅呵呵,“我剛剛也不明白,這種人再落魄也不至于如此,随便寫點什麽都不缺吃用。後一想,應該是和我們的目的一樣,也是沖見元山來的。我們搞不懂司南府又沖見元山來是什麽意思,反倒是這小子恐怕比我們更清楚。”
孟韋訝異,“何以見得?”
右绫羅:“他逃離錦國京城的那天,鍾府的一個下人出現在司南府外拼命扣門,人進了司南府不久後,地母親臨鍾府,還收了他的未婚妻做弟子,如今司南府再次密謀見元山,而他又在同一時間鬼鬼祟祟靠近,這其中必有一些關聯。
所以說,我們搞不清的情況,阿士衡可能知道點什麽。既然如此,他不是想借我們進山嗎?那就順便帶進去好了,剛好可以放在身邊看看是怎麽回事。”
孟韋神情凝重道:“先生,若真是他,人既然找到了,不是要将人請去殷國嗎?真要把他搞出了什麽事的話,我等怕是不好交差。”
右绫羅忍不住捏了捏額頭,确實很頭疼的樣子,最終歎道:“話是沒錯,可這小子沒事找事,既然已經卷入了這種事,那事情就必須要分個輕重緩急了,我相信上面是分得清輕重的。就這麽辦吧,出了事我擔着!”
“是!”孟韋應下。
“我們的人手都招齊了吧?”
“共招了二十六人,我們自己的二十人,都借由這次招工到位了,如果再加上那個胖子,就是二十七人了。”
“究竟是不是那小子,我還要再确認一下,做個局,你去安排一下……”
木栅欄大門又打開了。
負手而來的孟韋指了下南竹,“那個胖子,給你個機會,你再來試試。”
一聽又來了機會,南竹立刻從圍觀的人群中脫穎而出,對着孟韋好一頓點頭哈腰,一副我一定好好表現的樣子,顯得非常的狗腿。
若是兩位師弟也被涮掉了,大家同命相連也就罷了,憑什麽偏偏就他不行?他心裏極不平衡,因而倍加珍惜這次的機會。
屁颠颠跟了人去後,他還對觀望的庾慶和牧傲鐵連連使眼色,一副稍等馬上就來的樣子,臉上肥肉閃耀着興奮的紅光。
結果證明他是能力的,挑上重物就是來回,扛上重物上下沒問題,兩趟下來臉不紅氣不喘,是個剛烈的胖子。
孟韋一個偏頭示意,“行,去登記吧。”
“诶!”南竹鞠躬一下,立刻小跑着找那位涮掉他的負責人去了。
待孟韋過去後,庾慶又再次點頭哈腰地對人家表示了感謝。
牧傲鐵默默擡頭看天,莫名感覺這個門派有點慘,也不知此生能不能看到玲珑觀弟子挺直腰闆出頭的那一天。
庾慶似乎感覺到了這位“傲氣”的師兄在想什麽,趁沒人注意時,低聲給了句,“咱們這次是要深入虎穴,大丈夫能屈能伸,少在臉上挂相,要演什麽像什麽。”
不一會兒,孟韋一聲招呼,把一幫人都帶進了附近的倉庫。
倉庫裏擺放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着筆墨紙硯。
孟韋站在桌子前,面對衆人道:“你們當中有會識字、寫字的嗎?有的話,站出來,寫幾個字給我看看。”
衆人面面相觑。
師兄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吭聲,當做不會書寫的樣子。
他們可不想幹其它的,隻想當挑夫進山。
有人喊道:“我們是來幹力氣活的,還要會識字、寫字的嗎?”
右淩波已經改成了右绫羅。
見大家對名字有惡趣味,這章我也奉陪,亮瞎你們的眼!
(本章完)